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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時憂國》。作者提供
黃仲鳴
2013年12月29九日，夏志清過世，各界悼文不少。2015年8月，內地廣東人民出版社出了一部《感時憂國》，著者標明是夏志清。當然，夏志清從沒寫過一部這樣的書；翻內文，始知是一部編集，全是夏先生的舊文；編者是頗具聲名的李懷宇。復活節期間遊穗，書坊一見就買了。
書名《感時憂國》，是取自夏先生《現代中國文學感時憂國的精神》一文。篇中不少文章確「感時」，還透着一股「憂國」情緒，如《上海，一九三二年春》、《讀、寫、研究三部曲》、《紅樓生活誌》、《耶魯談往》、《亡兄濟安雜憶》等篇，我早在夏先生其他書裡看過了，對他在國亂時期辛苦求學的經過，悠然嚮往已久；尤其是與乃兄夏濟安一同在陋室自修的經驗，更令我感念不已。讀書原來是這麼刻苦的。
《亡兄濟安雜憶》記述了1937年6、7月間，全家搬到上海租界區，家境艱苦。夏氏兄弟住在一幢弄堂房子的三樓，加上一個亭子間，且看夏先生的描述：
「亭子間是濟安的臥室，我則每晚在會客室兼書房兼餐室的那間三樓正房內用兩條長凳搭鋪睡覺，數年如一日。那間正房靠窗處直放兩隻書桌，兄弟兩人對坐讀書......」
那時，夏濟安在光華大學讀英文系，夏志清在滬江大學讀英文系。兩兄弟苦讀的當然是英文經典作品。遙想當年，他倆琅琅的書聲，為這座小樓增添了不少韻味。
兩兄弟後來的遭遇，也迥異其趣。1946年9月底，他倆乘船北上，再由天津乘火車抵達北平，同進北大教書。夏志清是西語系助教，生活異常刻苦。到胡適做了北大校長，紐約華僑企業鉅子李國欽答應給北大三個留美獎學金，文、法、理科各一名，資淺的教員都可以參加競選，主要條件是當場考一篇英文作文，另交一篇英文書寫的論文近作，由校方資深教授閱評。夏氏兄弟都報了名，結果是夏志清獲選，夏濟安名落孫山。夏志清一介黃毛小子，十餘講師、教員不滿，連袂向校長抗議。胡適一秉公道、公正原則，既是評選委員的決定，當然沒有否決，就這樣：
「濟安哥年齡比較大，我比他早有出國機會，為此不免耿耿於懷......上機臨別，真不免有斷腸之感。」
夏志清進了美國耶魯大學，後來寫出了不朽著作《中國現代小說史》；夏濟安則到了台灣大學外文系教書、辦雜誌，栽培了一批六十年代的文學作家，如白先勇、劉紹銘、陳若曦等；後來也到了美國，做「中國研究」，寫了部「人性化」的《黑暗的閘門》。夏先生在文章裡常說，乃兄的英文比他棒，學識也廣博；只恨1965年2月23日腦溢血猝死，假如不死，成就必更大；尤其是他的中國俗文學研究，在兩兄弟的書信往還中，可見他的眼光獨到，可惜始終沒有時間寫出來。此真乃學界損失也！
書前有白先勇感念兩位夏先生的代序，可讀之至。
(作者按：這書是舊文選輯，十分可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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