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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廊:師恩未忘

2016-06-13

袁 星

至少有十多次了,一直想把記憶調回高中時代。高一一班有位語文老師,身高一米七五以上,也許一米八多,嚴肅而時常臉帶微笑,姓甚名誰皆已忘記。忘了姓名,並不代表沒去想。記不起代課一年多語文老師的名字,感覺很愧對他。小學到大學,曾教過我的老師,幾十位了!記得起名字的,不是很多。唯獨對這位交往不深的語文老師十分歉疚。

我們那屆初中,報考縣一中、二中和實驗中學,都必須是班裡的佼佼者。尤其一中,想考進去,班內名次不能低於前五名。一個班七八十個學生,穩在前五的,報一中風險仍然很大,勝率只能說一半一半。為提高升學率,學校進行了分班,六個班只有一個重點班。我不是重點班的一員,只能規規矩矩夾着尾巴學習。進取心,在普通班很受打擊。

中考結束,我收到了位於鄉鎮的三中的錄取通知書。三中被認為是縣裡最差的一所普通高中,與縣城那三所高中沒法比。那一年,我毅然選擇了複讀。複讀生的壓力無處不在。考得好,複讀生;考不好,複讀生;表現好,複讀生;表現不好,複讀生。就連參加中考,都分應屆生和複讀生。考一樣的分數,應屆生考上,複讀生得交什麼建校基金,八百還是兩千,我記不住了。中考前一個多月吧,班主任拿着一沓招生簡章進了教室。他說:「複讀生若報考二中,只要分數線超過一中,建校基金可免。」家庭條件不好,能少交不少學費,何樂而不為?我在徵得父母同意後選報了二中。

然而,事與願違,二中食言了。我們那一屆複讀生的分數線,太多超過了一中。校方在之後的新生交費時絲毫沒顧忌之前的承諾。中考總分七百一十分,體育好像是六十分,我得了三十二,其餘科目都還滿意。過六百分的,我們那個初中並不多,但學校違背承諾,沒讓我少交一分錢。

由於身體素質差,時常往返於醫院學校之間,在競爭激烈、壓力巨大的高中,我的成績一天天滑落下來。到了高二下半學期,幾乎跌到班裡倒數前十名了。困惑和壓力,化作一座無形的大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不想放棄,又無法短時間內打通數理化的脈絡,為了挽回一些顏面,為了不讓父母在高考結束後一聲接一聲地嘆息,我選擇了更能在短時間內提高成績的文科。去了文科班,所有老師都是新面孔。

其他成績下滑的時候,語文成績似乎並未受到影響。一周兩節的作文課,是我最舒服的時候。兩節課的作文任務,基本上一節課搞定,剩下的時間,可以偷偷休息。

一次語文課,老師在台上講了大概的作文要求,佔去十多分鐘,剩下的時間開始動筆寫作。題材不難,我拿起筆,思如泉湧,下課鈴響起,作文寫完。接下來的第二節課,還是寫作文,沒事可幹了,我一隻手托住腮幫子,一隻手拿着筆,翹在身前轉筆玩,眼睛瞅着桌上的語文課本,餘光瞄着教室前面,只要老師進來,立馬停止動作。第二節課上了十幾分鐘了,教室後面總有人不自然地咳嗽,像是咳嗽着玩的,我忍不住回頭看。一回頭,看到語文老師正站在我身後。他表情嚴肅,卻面帶微笑。「作文寫完了嗎?」他問我。「寫完了。」我怯怯地作答。語文老師拿起我的作文本,順手從第一排拿了枝紅筆,把我叫到教室外。站在教室門口的走廊裡,在窗邊最亮堂的地方,他打開了我的作文。

看完作文,他現場打了分。九十五、九十六還是九十二分,我沒記住,總之是九十分以上。做完點評,語文老師語重心長地告誡我,作文寫完了,還有那麼多時間,可以預習下一課的內容,真不行,看看其他科目也行。在成績為上的高三,語文課看其他科目,這話也許只有他說得出來。他可以縱容學生,我自然不敢。

之所以對這位老師念念不忘,不光是因為沒見過他體罰學生,更重要的是他與其他代課老師對學生的態度不一樣。那時,學生的成績關乎老師的獎金,還關乎其他方面,可他卻把最大的自由給了學生。在學生得以自由發展的同時,他一定也喪失了不少有利於自己的東西。他不肯在學生身上套上枷鎖,學生未必知道感激,但他解放了學生的思維和手腳,給了學生一個相對寬鬆的教育,一個更加廣闊的未來。

再一位讓我時常記起的老師,也是一位語文老師,一位我初三時的班主任。初三分班後沒能進入重點班,內心很失落。班裡的其他同學,情緒也都失落得很。很多同學直接自暴自棄了,反正不被重視,再努力又如何?進不了重點班的,有種被判了死刑的感覺。

那個班的班主任,就是語文老師彭程。我從偏遠的小山村來,成績是不夠優秀,卻同樣擔負着父母的殷切期望,失落痛苦是一方面,內心對考重點高中還是充滿期待的。

笨鴨先行,笨鳥先飛。喪失了「先」機,想挑燈夜讀卻又不行。學校有非常嚴格的作息制度,就算我想多學會兒習,也沒這個機會。逮到誰在被窩裡拿手電筒學習,照樣挨罰。閒聊時,我跟這位為人磊落的新班主任訴苦,想下晚自習後去他家多學會兒習。如今想來,這是一個十分過分的懇求,換作別人應該不會答應的。

下晚自習已九點了,再去他家。用他家的電、他家的房間、他家的桌椅,雖然是個單獨的房間,肯定也影響他的休息和生活。在他家加班學習的時間不太長,他最常說的兩句話我則依然記得,「一滴水,也能折射出太陽的光芒。」、「烏雲,是永遠遮不住太陽的。」

時常記起的老師,當然還有幾位。他倆是幾位老師中,我接觸較早的。因工作關係,後來我又去過母校天寶中學幾次,彭老師已調到別處工作了,未打聽到更多消息。母校的名稱也改成了地方二中,而高中那位代課老師,怕也早已去了別處。他們都不是太死搬應試教育那一套的老師,教出的學生,不管成才與否,對於他們的苦心,終會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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