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雙六
有一位約有二十多年從未謀面的老同學冬日來訪,在一家臨街的酒館裡,兩人撫杯相對,眺望着窗外紛揚的雪花,傾聽着對方熟悉而遙遠的聲音,打量着留在對方臉上的江湖浪跡,共同感慨的只有飛逝的時間和如今的我們。他突然提起一位已經發跡的同學,說他帶着小情人公開出入,簡直是無恥和墮落;繼而又請我用「易經」為他本人占測一下下半生的命運。根據他占得的「兌」卦六四爻動,我說:「不要詛咒別人了,下一個無恥和墮落的人就是你了!時間就在清明前後,而且還可能生下一個兒子。」他頓時滿臉笑成了一枝花,連聲說我拿他開玩笑。清明過後,他居然帶來了一位年輕的女秘書微笑着出現在我的面前;一年後,他空手走出了自己的家庭,與女秘書攜手舉行了盛大的婚禮,再一年後果真喜抱嬌兒。
兌卦專門探討創造喜悅的意義及智慧。卦辭說:「兌,亨,利貞。」喜悅是一種正中下懷的快樂,是成功者的表情,是從心靈泛出的微笑;喜悅不是因好玩和幽默而出現的短暫的開心,不是想入非非的自我陶醉,更不是因作惡得逞而發出的竊喜與狂笑;而是人類生活中孜孜以求和必不可少的一種樂觀、向上的理想境界。喜悅不僅閃耀在成功之後,還將全程照亮奮鬥的道路。喜悅是可以互相感化和傳遞的,以和悅的姿態可以營造出和悅的環境;喜悅是有深度的,與益友談經論道,能獲得一種互相浸潤、共同進益的精神愉悅;喜悅還來自於對信仰的信心,民眾情緒一旦受到理想的鼓舞並在內心充滿喜悅,就會為實現崇高理想而無怨無悔地英勇拚搏,甚至表現出置生死於度外的英雄氣概。治理社會只要達到民心悅服的境界,國家前進的步伐就一定銳不可擋。
初九、和兌,吉。降下自己的身段與人和悅相處,免去了與人攀比和相爭的煩惱;壓縮自己的慾望,只經辦自己力所及的事情,這就避開了事業的驚險和超載。他像擦去灰塵一樣抹去了那些轟轟烈烈吵嚷的煙塵,環境和事業呈現出一片低調的祥和,在這種並不引人注目的平凡而又安寧的環境掩護下,他正好埋頭把自己有能力也有興趣經辦的事業長驅直入地向前推進,這是一種氣定神閒、自得其樂的愉悅。
九二、孚兌,吉,悔亡。在才德方面比他遜色的朋友現在成了他的頂頭上司,他沒有感到一絲不快,至於誰當領導和他被誰領導,不是他特別在意的事;他只對一如既往地做好本職工作感到充實和快樂。現在的處境對他不僅沒有屈才,反而促成他更有能力把眼前的工作完成得從容不迫。沒有掌握駕駛技術就不應該輕易開車上路,那些壯心不已的舉重運動員,最終無一不被自己超負荷的奮力抓舉打翻在地。
六三、來兌,凶。從未上過戰場也能成為將軍,沒有通過考試也能獲取最高學位,沒有經過艱苦創業竟能在一夜之間成為揮金如土的富豪;這是從天上掉下的不可思議的意外的驚喜,但卻都在他的身上快得像演員換服裝一樣真實地發生了。其中的原因令世人百思不解,而他本人則一直諱莫如深。眾目昭彰,天道好還,顯赫一時的威勢一旦來自不可告人的勾當,遲早都要在真相大白之時樂極生悲。
九四、商兌未寧,介疾有喜。由於年輕的錯誤,他與一個女人捲入了一場婚外偷歡的試驗,他從此淪為潛在自己家中無恥的騙子和瘋狂的竊賊,同時又在情場上淪為一個晝夜不寧的齷齪的偵探。在如何維持這種感情的存在方式和發展前途的問題上,他和她根本無法達成一致,經過了一場死去活來的痛苦的談判,雙方總算選擇了各奔前程。雖然他在天地間頓時感到形影相弔,但卻像在死亡線上起死回生一樣值得慶賀。
九五、孚於剝,有厲。對那些桀驁不馴的少數民族,國家一再推行寬仁的政策,雖有養虎為患的危險,但國家有意願也有足夠的信心和智慧從靈魂深處感化他們。當年諸葛亮七擒七縱孟獲所用的就是這種手段,擒獲並斬殺孟獲已經易如反掌,但諸葛亮所需要的不是一兩次戰役的勝利,而是要收服整個南疆的民心;他之所以敢於一再放虎歸山,就是深諳老虎只有在反覆折騰中耗盡牠的戾氣之後,才能徹底悅服於文明的威德。
上六、引兌。這是一位慷慨激昂的演說家,他的思想為人們打開一扇可以瞭望精彩的外界的門戶,並讓外界的輝光返照出現狀的缺陷與破舊。在他的鼓動下,一場學習外界的熱潮瞬息席捲大地。但他必須及時提醒狂熱的人們:學習他人只是奮鬥的手段之一,它不能代替符合自身實際的獨立奮鬥;學習他人的目的不是為了更像他人,而是為了使自己獲得進步,更不能毀掉原本就高出他人的自身固有的優勢,否則,就把自己變成了永遠落在他人身後的一條乞憐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