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墨有五色,乾、濕、濃、淡、清,而在本地藝術家廖永雄(Danny Liu)的個展中,墨卻有五十色之多,既是概念上的放大和誇張,又是透過紙本、絹本、畫布和裝置等不同創作媒介,表現出傳統水墨畫的無限可能性。展覽延續他2012年的「山在哪裡」系列,圍繞「消費」和「崩離」這兩個生活議題,描畫都市表象、人類消費習性,並穿插着與大自然之間的因果,展示縱橫交錯、有群眾參與的城市景致。
廖永雄介紹道:「我嘗試用一種新的思維去裝置畫作,使觀者可通過不同的角度欣賞中國山水畫。現代人多忽略中國文化,未必是他們自己的問題,而是因為社會沒有足夠的機會供他們接觸,我們的生活多西方化、數碼化,營營役役工作的同時卻忽略了精神價值。」
籠中雀喻都市人
「這次展覽的作品有畫在帆布上的高樓大廈,上面油了金色,表現城市人對買樓價值的重視,以及必須要努力工作搵錢買樓的壓力。就像這幅畫《蜂忙》,一邊是山巒狀的高樓,一邊是困於籠中的七隻雀鳥,乍一看好像被困在籠中,但如果換個角度,坐在咕??上抬頭看,就會發現籠子其實是投射上去的影子,並非真實存在的禁錮,就如同那些強加在我們身上的無形壓力。換個角度,籠中的雀鳥也可以很自由。」另一邊是「消費山水」主題的作品,《二十四節氣》即為大幅山水畫居中擺放,兩邊皆是二十四時節的電話截屏,每一張截屏都是山水畫的其中一部分,「這種設計是在諷刺數碼化方便的年代,很多人習慣在電話上網看展覽作品,但其實看畫是要看真跡,才可以欣賞到墨的五色魅力。」更直截了當的是,他找來一部銀碼機,長長的拖在地上的收據上也是一幅微型山水畫。
閒時他周圍去寫生,經歷過黃山的奇偉和太行山的險要,回到香港開始創作時卻滿目皆是高樓大廈,於是他又問自己:我究竟在畫怎樣的山水畫?山水畫對我來說有什麼意義?「我逐漸明白,自己更需要畫的是心中的山水,也就是古人所講的『意境』,於是我不只是單純地畫山水,而是多關注自己身邊的環境。我從位於太子的畫室窗口向外望,高高低低、色彩繽紛的舊樓又是另一種趣味,於是我將高樓入畫成山,公路入畫成水,自在山水和緊張都市的衝突帶給我更多的啟發。」這種啟發使他嘗試更多方法去對抗「城市山水」帶來的緊張感,以茶染畫便是其中之一:普洱茶色的淡雅配以絹扇的古典,密集排列似高樓的窗戶,間中留白又是山水畫的風格。
慢作畫從心出發
廖永雄少時和家人移民澳洲,大學畢業後回港從事金融業,坦言並不習慣快節奏的都市生活,同時又因好奇而對從未接觸過的中國畫產生興趣,隨即在繁忙的都市生活中找到了平衡點。他先後跟隨水墨畫家熊海和梁巨廷學習技術和畫論,陸續修畢中國繪畫和視覺藝術教育文憑課程,辭職專心作畫。2011年他遇到樽頸位時去修讀墨爾本皇家理工大學美術碩士課程,受教授啟發常問自己「做什麼」、「為什麼做」和「怎樣做」三條問題,他「以茶染畫」的創意便來源於這種不停的自我發問,「我問自己,為什麼要在作畫前先斟一杯茶?如何將茶和畫聯繫在一起?我在台中茶園住了一個星期,觀察種茶、採茶、製茶、泡茶過程環環相扣,若其中某個步驟做得不用心便不夠好,茶便沒有那麼好喝,這與作一幅水墨畫有很多相似之處,每一筆都要從心出發。」
新材質、新概念,新穎之餘又遵循傳統,他說自己每年都會畫一幅大尺幅的山水畫,展覽中將六年的作品並排掛在一起,就如日記般很容易見到個人的變化,「六年前的線條細,落筆沒什麼信心;兩年後或因工作而心浮氣躁,或遇到樽頸位找不到發展的方向,或工作與生活無法兼顧,畫中的線條急促;到了後期,有信心之餘還找到了方向,會靜下心來慢慢去畫。」他說:「學中國畫除了學技法外,更是體會一種修行,學習一種觀察世界的方法。作畫時不可以快和急,教人在恰當的時候停下急促的步伐,收拾心情以看到更多的東西。」■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張岳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