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淑賢
來美國小住,時間比香港慢十三個小時,所以要交稿或做工作,都要提醒自己香港已開工了,或香港快下班了,得快快做好。比如現在是這邊星期天最悠閒的下午二時,本應在路邊咖啡店架上太陽鏡,拿本書,喝着冰茶,坐着曬太陽的。你們香港這邊已是星期一凌晨三點,大家都在睡覺吧,但還有六個小時你們又開工了,如果我有什麼要趕着交,就得趁這六個小時做出來,所以星期日也有點心掛掛。
現在全球化分工,最理想的是做下游工作的人,時區跟我剛好日夜相反,而且時差比我墮後,比如替我編輯或翻譯的,最理想的情景是我在下班時把文件發出,然後我睡覺時他開工,到他做好發給我時,正是我翌日開工時間,這就把二十四小時用盡,最有效率。但現實通常是工作上配對得好的人,所在地卻跟香港的時差不理想,甚至比香港快,反而損失了時間。
時差的另一問題,就是我每天下午一至兩點總特別累,身體仍記着香港的深夜睡覺時間。像昨天這邊周六下午四點,有個英文系的派對,禮貌上應要去的,所以我一點半左右就拿出衣服,也跟同學約好,都準備要去,但到兩點時真是要昏睡過去的樣子,覺得周末下午也要應酬,真累,真想跳上床什麼也不理。還好是有幾篇文章必須趕着看,捱到三點,又突然清醒過來,於是去了。也幸好有去,得見一位聞名已久、研究後殖民文學的學者。再到晚上七八點,就是香港上班時間,變得非常精神,很想工作,但至十一點又不成,還是要睡。總之身體像有兩個時區在同時運作,很奇妙。
以前常要參加一些多市場電話會議,為了配合歐美時差,多安排在香港晚上十點舉行,很累。有時十幾人的電話會議,講了開場白和每人必要報告的事項之後,真正討論的往往只是幾個國家的同事,其他人就會無端不見了,或上了廁所,或是一早就斷了線。技術落後的年代,還是有些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