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婺源的油菜花。 網上圖片張愛玲
友人一家暑假出遊，回來大倒苦水，說一路擁擠吵鬧令人憂煩，心境很不爽。此言不假，現今每逢節假日，各地風景名勝人滿為患已成「新常態」，人們無不吐槽「跟團遊」是自尋煩惱，得不償失，所以我一向不隨旅行團外出遊覽，實在忍受不了那種「上車觀景、下車吃飯、緊追慢趕、接踵摩肩」的難堪局面。
中秋三天假，禁不住幾位閨蜜竭力相邀，我被動地踏上「晉中南黃金景點三日遊」旅程，期待此番出遊能如願以償，一改我對「跟團遊」的不良看法。
可惜，事實再一次擊垮了我的一廂情願！
從登上旅遊車一刻起，我們就時時處在嘈雜、擁擠、紛擾、擔憂乃至怨聲載道的包圍之中。一路走來，滿眼是小旗引導下步履匆匆、人頭湧湧的團隊，不知是看風景還是數人頭！？小孩的吵鬧、老人的抱怨、拍照者的推搡、導遊的叫喊始終如影隨形，加上進門要排隊、如廁要排隊、就餐要排隊，觀光的心境喪失殆盡，哪裡還有一點休閒的愉悅？
說起就餐，簡直如同一場惡戰。十人一桌，八菜一湯，一盤菜剛剛上桌，就有七八雙筷子伸過來，每每不到十分鐘就成為「光盤」，某些遊客更是出手夠快夠狠，恨不得將一桌菜餚盡收碗中。至於菜餚的品質，更是不敢恭維，令人頻頻搖頭......如此旅遊，再好的風景也索然無味，更奢談「秀色可餐」嘍！
後來我們幾個乾脆「脫團」，不再隨大隊人馬，而是另闢蹊徑來個「自由行」，專門找團隊不去的邊緣地帶。慢慢地走、靜靜地看，輕鬆地呼吸新鮮空氣，欣賞遠山近水、樓台剪影、綠樹野花、飛鳥起落，倒讓心境愉悅了許多。
當晚躺在酒店客房裡，大家針對旅遊問題談了很多。我想起不久前妹妹同事張琳琳邀我們去她老家玩的情景。
琳琳老家在鄭州西25公里的滎陽縣古滎鎮一個丘陵地帶，小院就在一座青山腳下，花木環繞葱蘢多姿，一派「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景象。院後一片菜圃，種着番茄、辣椒、花生、蘿蔔和香瓜，五顏六色煞是好看，還引來成群的蝴蝶和蜜蜂。山頭修了一個小涼亭，古色古香，別有風姿。我們爬上頂峰登高望遠，遠山逶迤，滿坡葱蘢，農舍散落期間，別有一番風韻。走進亭子小坐，有清風徐徐吹來，瀰漫着瓜果和泥土的清香。坡上有幾處不大的泉眼，淅淅瀝瀝淌着溪流，滋潤着滿坡野花野草。不時有小鳥盤旋棲落，嘰嘰喳喳，使小院洋溢花香鳥語氣象......我和妹妹不約而同歡叫起來：「真美啊，真想在此過幾天神仙日子耶！」
我又想起唐朝詩人柳宗元的《小石潭記》。該文所寫並非哪個名勝景點，而是湖南永州一個無人問津、幽深冷寂的所在，讀來卻景色迷人、韻味無窮。其開篇「從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聞水聲，如鳴佩環，心樂之......」我至今記得。還想起朱自清的名篇《荷塘月色》，它寫的也不是哪個風景區，而是作者所在的清華園：「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彌望的是田田的葉子，葉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月光如流水一般，靜靜地瀉在這一片葉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霧浮起在荷塘裡」......細膩多姿的描寫令人大有身臨其境之感。
《小石潭記》與《荷塘月色》之所以深入人心，備受追捧，再一次證明法國藝術大師羅曼羅蘭（Romain Rolland）的名言：「世界上並不缺乏美，缺乏發現美的眼睛。」美景無處不在，我們卻常常失之交臂。
我知道一些真實故事，很能佐證羅曼羅蘭之言。1979年，北京人民大會堂湖南廳需要一幅油畫作品，湖南省委邀請著名畫家吳冠中到長沙作畫。畫稿完成後吳老謝絕豐厚的報酬，只想去湘西鳳凰一帶采風。不料司機走錯了路，汽車沿着崎嶇山路進入一個不見人煙的茫茫林海，眼前奇峰鎖幽洞、流泉擁翠林，那仙境令吳冠中大為震撼，他從未見過如此大美之處啊！一問，方知此地叫「張家界」!
回京後，吳冠中對這個「被遺忘的角落」久久難忘，寫了篇《養在深閨人未識》的隨筆在《湖南日報》上發表，此文立馬震動了各界，大批旅行家、藝術家和記者慕名前往，如此一傳十、十傳百，張家界名聲鵲起，湖南有關部門於是着手開發，很快成了新興的遊覽勝地，還被聯合國列入《世界自然遺產目錄》。
以油菜花聞名的江西婺源風光秀美，過去名氣也不大，2005年一位作家寫了本《發現婺源》的書，詳盡描述婺源「小橋流水浣紗女，白雲深處粉黛牆」的美景，從此婺源聲名遠播，前來遊覽者絡繹不絕，還被評為中國著名文化生態旅遊縣和「中國最美鄉村」，近年來「婺源熱」始終勢頭不減，與其相鄰的三清山也名聲大震。
廣西桂林和陽朔的美名婦孺皆知，緊鄰陽朔的荔浦縣同樣擁有許多美景，但過去「鎖在深山人未知」，所以並不出名。上世紀七十年代初，荔浦馬嶺鎮盛傳小青山岩洞埋藏大批水晶石，村民紛紛舉着火把進洞「尋寶」，但未見水晶石，卻發現大批奇幻莫測、美輪美奐的鐘乳石，「文革」結束後當地政府順應潮流大力開發旅遊業，於是有了今天遊客「爆棚」的國家5A級旅遊區-銀子岩、豐魚岩和荔江灣景區，如今荔浦已成為「大桂林旅遊區」中重要的一環。
再譬如，今天美名在外的福建永定土樓，過去知者不多，少有外人前往遊覽，直至某年有老外通過衛星「發現」那裡很像「導彈基地」，土樓的神奇面紗才被揭開，於是一夜暴名，引來大批觀光客。土樓附近有個村落叫奧杳村，那裡小橋流水，茶園幽美，山泉叮咚，古剎寧靜，大有秀色可餐的驚艷，於是引得遊客如潮，年輕「驢友」們更是攜帶帳篷行囊來此安營紮寨，品味天人合一的超級享受。
凡此種種都說明，放眼神州大地，美景無處不有，我們何必捨近求遠、扎堆去擠人滿為患的「獨木橋」呢？佇立陽台，眺望天的盡頭，翹首夜空，看春華秋實日升日落，都有不同風韻；走出居所，去近郊走走、田野看看，或許就有令你驚艷的景色。一個普通鄉鎮、平常山野，一處小橋流水、綠茵碧潭，不經意間就可能邂逅一個亮點，享受免費的「星級」風景-只要你有一顆善於欣賞的恬靜之心......
一年一度的國慶長假到了，你打算「跟團遊」還是「自駕遊」？還想再親歷一次人滿為患、苦不堪言的折磨和交通擁堵，「行車難、停車難」的困擾嗎？筆者奉勸各位，避開人流高峰、熱點景區，選擇隨遇而安的輕鬆出行，兩三好友騎着單車來個自由自在的綠色出遊，不失為一種明智選擇！其實旅遊猶如人生，重要的並非目的地，而是沿途的風光和觀景的況味，放空心靈去旅行，才是最可期待、最值得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