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風》香港演出劇照。 康文署文化節目組提供--評《經典俄羅斯》與《松風》
文：聞一浩（本欄由本地知名評論人聞一浩與梁偉詩輪流執筆，帶來關於舞台的熱辣酷評。）
兩年一度的新視野藝術節開幕的周末，我遊走在古典與現代樂舞之間：先是澳門國際音樂節的馬林斯基劇院樂團的音樂會，然後再觀看著名的德國編舞莎莎．華爾斯負責導演及編舞，日本作曲家細川俊夫作曲的新視野藝術節開幕節目《松風》。古典與當代，兩者共存而並不相悖。
周六晚去了看澳門國際音樂節的節目--由樂團總監、著名指揮格傑夫指揮的馬林斯基劇院樂團《經典俄羅斯》音樂會，曲目全是著名俄羅斯作曲家浦羅歌菲夫的名作，包括採用古典主義音樂風格寫成的「D大調第一交響曲」（《古典》），以及晚期作品「降B大調第五交響曲」，但最牽動我的是由芭蕾舞經典《羅蜜歐與茱麗葉》而來的兩套管弦樂組曲選段。樂團細緻的演繹，浦羅歌菲夫動人的旋律令人無法不想起看過的舞劇情景，無形的音樂成功為觀眾喚回有形的動作。能夠成為經典，自有其因。
浦羅歌菲夫以古典風格創作，而由當代音樂與舞蹈頂尖人物合作的《松風》，則是由日本傳統能劇出發，以現代藝術語言去演繹能劇內蘊的元素。這個新視野藝術節的開幕演出，因颱風關係取消了首場演出而令我差點錯過，幸好藝術節於星期日下午補回一場，才有機會看到這齣亞洲首演，以能劇同名作品為藍本的「歌劇舞蹈」。
莎莎．華爾斯近年創作了多部大製作，其中不少都與歌劇跨界。但這些作品一直無緣在港演出，因此這次是個難得的機會，看她如何處理舞蹈與歌唱間的關係。而《松風》的音樂和舞台裝置，都十分出色，舞蹈編排也有有趣的地方。最叫我印象深刻的，則是她如何可以讓兩位歌唱家倒吊半空，或被人抱起不停地轉，歌喉依然保持水準（年初香港藝術節節目，柏林廣播電台合唱團的《人的安魂曲》中，她已示範了如何令歌唱家又唱又跳的功力）。
《松風》主要角色只有四個：採鹽姐妹松風及村雨，漁夫及僧人，分別由歌唱家擔演，而兩姐妹的愛人行平，則由帶了面具的舞者演繹。故事講述路過海邊的僧人碰上漁夫，後者告訴他數百年前一對採鹽姐妹的淒美故事後，為她們超度，其後僧人在夢中與兩位幽靈相遇，聽她們親訴不幸遭遇。
演出為五幕連序幕歌劇，細川俊夫以西洋樂器奏出了東方能劇音樂的神韻，散發着哀怨動人的氣息，充分展現了兩位女子的內心悽苦，以及至死仍不得安寧的感覺，而人心的悸動與風聲、雨聲及浪聲等大自然聲音，牽引着故事情節。那如蠶繭般的黑網，也很具象地呈現了兩幽靈生死未舒的心中鬱結。而下半部的屋架，則象徵了兩人內心的空洞。
舞蹈與歌唱的比重相近，雖然舞蹈動作沒有多少的能劇元素，而且與歌唱部分有時有割裂的情況，但舞蹈依然流暢與多變，顯示了導演的舞蹈背景和功力，無論在獨舞、雙人舞或群舞的編排，都十分清脆及明確，舞者與歌唱家互動的部分，也相當有心思。那懸吊在半空的舞者／歌唱家，在黑網上起舞的舞者，呈現了靈魂無重飄浮的感覺。最厲害是令兩位歌唱家既歌且舞，而沒有把歌唱的水平犧牲掉，兩位歌手中，尤以演松風的半田美和子更為出色，即使被橫抱轉圈都能保持歌唱的水準。相比之下，主要是站着唱的，演僧人的德格拉斯．威廉斯就較為遜色。舞者中則以演行平的為佳，與兩位女主角的雙人舞或三人舞，都滿有感情。
全劇的高潮在松風誤把松樹認作行平，情緒逐漸失控至最後達至瘋狂地步，還感染了村雨。音樂、歌聲和舞蹈混在一起，讓她的癡迷傾瀉如注，到最後歸於寂滅。風聲再起，一枝枝的松針飄然而下，和着水聲，像淚，打在退回後台的舞者身上。這一段對情緒的掌握和節奏的處理都恰到好處，很能感染觀眾。
《松風》雖由能劇而來，但全然是一個以現代藝術語言創作而成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