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永夏
山東曲阜的孔府,又稱衍聖公府,是孔子嫡裔長支世代居住的地方,也是孔孟之鄉的核心。孔府的生活習俗,既具有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閃光,又有自己的特色,向為世人所稱道。孔府過年的習俗,就很具有代表性。
臘八施粥格外忙
農曆十二月初八稱為「臘八」。民間常說,「過了臘八就是年」。而過去孔府過年,從臘八這天就開始了。臘八的一切活動,都圍繞臘八粥進行。
孔府的臘八粥分為兩種。一種是粗的,給僕人喝,粥裡放大米、肉片、白菜、豆腐之類。另一種是細的,內宅、十二府及上供用。這種粥很講究,用薏米仁、桂圓、蓮子、百合、栗子、紅棗、紅豇豆、梗米等做原料熬成,粥面再放上用山楂雕刻的「粥果」,既好喝又好看。
臘八這天,平時回家吃飯的僕人,全都來到府裡喝粥。喝粥時,每人還發給一斤饃饃。同時府裡還要給十二府的本家送粥,給祖先牌位和佛爺供粥。由於粥的供應量很大,要安排很多人熬粥,「戶人」中的燒火戶這天也專門來燒火。此外,孔府在外面有很多香火院,臘八這天都派尼姑來要粥,要「盆頭米」。
臘八過後,便開始大掃除和「蒸壯」。所謂「蒸壯」就是做年貨--用八口大鍋蒸年糕、豆包、花捲、饃饃等,一直幹到臘月二十三的晚上祭完灶為止。院子裡的佈置也從臘八後開始。臘月十五日,僕人們在前堂樓院中間豎起一根三丈高的紅漆桿子,稱「朝天桿」。桿子上邊有個綠花頂和三角u,u上掛一個大鐵絲紅燈籠,內放一支一斤重的大紅蠟燭,每天點荂A用滑車拉上去,一直點到正月十五。
祭灶輕視灶王爺
臘月二十三日為「辭灶」,是送灶王爺上天的日子,又稱「祭灶」、「小年」。一般民眾對灶王爺恭敬而又虔誠,生怕得罪了他,在玉皇大帝面前說壞話,所以十分重視祭灶。然而在孔府,人們卻看不起灶王爺,因而祭灶時便表現出對他的輕慢。祭祀別的神靈,都由孔府的主人衍聖公親自主祭。
唯獨祭祀灶神,衍聖公從不出面,而由當差的代祭。灶王爺的神位,也不許供在孔府的廚房,只能放在一間多年不用的柴火間裡。那裡煙熏火燎,牆壁烏黑,而且佈滿蛛網、灰塵,讓這位「尊神」在那裡吃盡了苦頭。祭祀的時候,當差的只是下命令似地對灶神囑咐幾句,並不祈禱什麼。因為「聖人自有天保佑」,灶王爺無能為力。孔府之所以這樣輕視灶神,不只是因他位卑官小,更因他品格低下,好搬弄是非,在上司那裡打小報告,令人不齒。
過了辭灶,從臘月二十四日開始,孔府各院便貼對聯,貼門神,使年的氣氛愈來愈濃。
祭祖拜神迎新年
臘月三十是「除夕」,人們要向舊歲告別,禮儀自然很隆重。這天,府內到處張燈結綵、燃檀香木、鋪設地氈;院子裡搭蚨驦蛂B拉上綵帶,營造出濃濃的年味。穿茪@新的衍聖公(當地稱︰公爺)和太太則在讚禮生或女僕陪同下,先後祭拜家廟、影堂、祠堂、慕恩堂、佛堂等廟堂,行三跪九叩大禮。每個祭拜之處都放十大碗供菜、兩盤饃、三杯酒,點燃兩根紅燭。
與此同時,孔府的司房、門房要祭拜財神爺,花園的園夫祭拜花神,倉房的倉夫祭拜倉神,內廚、外廚的廚役要恭迎灶王爺回宮......整個孔府香煙裊裊,紅燭閃亮,闔府人都在莊嚴肅穆的氛圍中,向各路神祇表示感恩和敬畏之情。衍聖公和太太祭拜完後,便來到前堂樓正廳。全府人員按順序魚貫而入,向公爺和太太磕辭歲頭,並依例領賞。
大年初一從子時(零點)起,孔府正式迎春拜年。這時,執事人員拿荂u紙碼」,到各處點燃信香、紅燭,燃放煙花、爆竹;公爺、太太則起來喝用蓮子、紅棗和江米麵等熬製的「元寶湯」。喝完後,再到前樓庭院正中的天地棚祭拜天地神靈。拜完天地,再去家廟、影堂、祠堂、慕恩堂等處祭拜。一路上,踩茼U院事先撒滿的芝麻秸,名曰「踩歲」,取「芝麻開花節節高」之意。
大約清晨七點左右,府裡各處祭拜完畢,衍聖公便由百戶官、管勾官、詩樂官和典籍官陪同,前往孔廟祭拜。這時,孔廟大成殿內的「大成至聖文宣王」孔子像前供蚞蓐煄B整羊、籩、豆、黃酒、檀香等供品,由讚禮生鳴唱,衍聖公行三跪九叩禮,隨行官員亦陪同跪拜。祭拜完孔廟,衍聖公返回府邸,與太太一起用早飯。
早飯後,衍聖公和太太端坐在前堂樓門口,闔府人員分別前來拜年。接荂A曲阜城中孔氏各府本家相繼前來拜年,衍聖公在前堂樓廳內接見,只作揖不磕頭。曲阜縣令或縣長來拜年,依例在三堂小會客室接待。縣令或縣長夫人來拜年,則由公爺的太太在前上房室內接見。
孔府過年,禮儀隆重,忌諱也頗多。忌諱之一是擺供忌用鯉魚。這是因為孔子的兒子名叫孔鯉。孔氏後人為避二世祖名諱,不但祭祀不用鯉魚,平時也不吃鯉魚。再一忌諱是年夜的餃子忌放肉餡,這是為了紀念子路。相傳子路是孔子最信任的弟子。他離開孔子到衛國做官時,被人殺害,並剁成肉泥。孔子得知子路被殘殺的消息後,立即將家中的肉醬倒掉,從此不再吃肉醬。這兩則忌諱看似平常,但其中卻蘊含蚞妙a「忠、孝、節、義」的思想。
元宵麵燈卜旱澇
農曆正月十五是元宵節,俗稱「燈節」。孔府燈節的內容之一,就是與民間同樂。春節期間,曲阜民間幾乎村村都組織耍龍燈、跑旱船、踩高蹺、舞獅子等活動,各村的龍燈隊都自願到孔府表演,因此春節期間孔府裡的龍燈表演接連不斷,元宵節這天更是達到高潮。耍龍燈的地點在二門裡大堂前面,村民和孔府的人都可前往觀看。村民玩龍燈時,孔府當差的和「花炮戶」還要燃放焰火。有的差人還將孔府裡存放的各種頭型面具拿出來,跟村民們一同表演。
再一項活動是點麵燈。從正月十四開始,孔府管事便召集十幾個女僕,用豆麵捏一些用豆油點燃的「燈盞」,正月的捏一個鼻兒,二月的捏兩個鼻兒,以此類推,直至捏夠十二個月。另外,還準備了明角燈、絹紗燈、騾馬燈等,供元宵節晚上用。第二天下午,孔府各房、孔林、孔廟、東場、西倉、車棚、馬號等部門都派人來領取豆麵燈,到了晚上點起來。這晚衍聖公還要祭拜各路神祇,送祂們返回天地三界。
送完神後,再和太太回到大堂前,觀看龍燈表演。當晚,太太還讓人將已燃燒過的象徵十二個月的麵燈取來,占卜當年的旱澇情況。若麵燈內水氣大,就表明該月的雨水多;若麵燈內乾枯無水氣,就表明該月乾旱少雨。
晚上十點左右,再次燒香擺供,焚化紙錢,燃放鞭炮,把祖先牌位收起,表示把祖先送走。至此,孔府的大年才算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