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go 首頁 > 文匯報 > 副刊 > 正文

聖彼得堡「掃」故居手記(上)

2017-02-21
■彼得堡鑄造廠大街24號,布羅茨基那一個半房間的地址■彼得堡鑄造廠大街24號,布羅茨基那一個半房間的地址

在彼得堡市中心,以涅瓦大街為縱軸,噴泉河街和莫伊卡運河街為橫軸,形成一個核心區,核心區的絕大部分建築,是彼得大帝1703年設計建造新天新地彼得堡時開始修的,而後伊麗莎白和葉卡捷琳娜兩位女皇,重金邀請歐洲著名建築師修建,厚磚亮瓦一絲不苟,一直使用到現在。

18世紀起至20世紀上半葉,這裡居住過許多各界名士,可以密集地在短時間之內將若干故居一網打盡。過去推銷員挨家挨戶敲門賣東西,叫「掃樓」,對於這樣密集地造訪名人故居,我謂之曰:「掃故居」。

據我觀察,俄羅斯對名人故居的保護和紀念,分為以下幾種:第一種:只掛牌紀念。該名人曾在此居住過,但由於政治經濟婚姻等原因,居住時間不長,還都是租的,國家實在保護不過來。但又得為讀者們提供憑弔之地,於是在相對生活時間較短的住處外牆上掛一塊大理石牌匾,上書:

「某年至某年

某某曾在此居住

著名的XXX家。」

有的甚至一塊牌子上從上到下寫好幾個名人,一棟房子輪流住,都是租客。我在市中心和瓦西里島上就看到過克雷洛夫的租房史,也在市裡幾處發現了柴可夫斯基的北漂痕跡。至於果戈里,作為普希金的鐵桿「粉絲」,從烏克蘭鄉下千里迢迢跑到彼得堡,天天蹲守普希金,又寫了著名的《彼得堡故事》在彼得堡肯定應該有故居。網上查了住處,離普希金喝人生最後一杯咖啡的地方不遠,奔過去一看:瑞典領事館。連掛牌待遇都沒有?後來去涅克拉索夫故居,跟看守故居的大媽閒聊,問及此事,大媽一撇嘴:「確實沒有果戈里故居。因為他不喜歡彼得堡。作品裡凡是涉及到彼得堡的,沒一件好事。後來還跑到國外去了,還死在國外了,國家就沒給他整故居。」

約瑟夫.布羅茨基在他的散文《一個半房間》裡詳細回憶了他和父母住在蘇聯政府分配給他們的一間半公寓裡的情形。他說那棟樓坐落在鑄造廠大街的拐角處,又結實又龐大,住過許多名流,比如梅列日科夫斯基和吉皮烏斯夫婦。這次我親眼一看,布羅茨基和父母住過的這棟樓,是一棟古董貴族式建築。

我是多麼想看看那套被他用衣櫃隔出來的半個房間啊!看看他偷偷收藏的唱片和用母語寫的詩稿;看看他母親在那個物資極度匱乏的年代都捨不得賣掉的大床和瓷器;看看他那參加過日俄戰爭的父親從中國帶回來的小擺件;以及那些偷聽告密的鄰居們曾穿梭往來的公共廚房和走廊......

然而一切都無法重現了。涅克拉索夫故居那無所不知的大媽說,布羅茨基的這套公寓後來歸一個老太太所有,政府不好逼遷,只好在樓外掛牌紀念。可布羅茨基畢竟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啊!如今的俄羅斯還是很看重這第六頂流淌茷X羅斯血液的諾獎桂冠的。於是在同一條街的中段,阿赫瑪托娃紀念館一樓騰出一間房,精心復原了老布在美國的辦公室。

我很不解:美國的辦公室可以到美國去看,美國的辦公室也只意味茈L在美國的工作和思考。而俄羅斯祖國為什麼要如此紀念他呢?難道是為了紀念他在美國取得的成績?或是想提醒來憑弔他的俄國民眾:布羅茨基正是因為到了美國才會取得如此的成就?好悖謬的一種紀念!為什麼就不能復原那充滿蘇聯記憶充滿家園記憶的一個半房間?為什麼讓那顆被驅逐的俄羅斯靈魂和他對雙親的懷念至死都沒能落在自家的塵埃裡?■文:孔朝暉(雲南大學文學院副教授,俄羅斯文學與文化方向博士,目前在聖彼得堡國立大學訪學)

讀文匯報PDF版面

新聞排行
圖集
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