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炳鋒
「哈欠,哈欠......」每當我噴嚏打響的時候,就彷彿聽到了父親的聲音--爺倆的聲音是完全一樣的。驀然回首,總感覺父親並沒走遠,他還活着,就活在我身上。積貧積弱的父親能活到八十四歲,是他生前沒有想到的事,所以到了暮年,當種種疾病纏身的時候,他就像一頭病入膏肓的雄獅勇敢地奔向了原野。
自從父親離我遠去,我時常想起一位文友的話:「你的成就和功德,不能歸於自己,是你祖上帶給你的。尤其你能說會道是隨你父親的。」我點頭默認。在我的記憶深處,不僅父親,爺爺也是村裡的秀才,寫一手漂亮的毛筆字。爺爺還會用毛筆給人看病,先是在病者的患處用毛筆一遍遍地塗黑,然後從嘴裡哈出氣來吹到着墨處。
至於為什麼塗黑和這樣能治什麼病,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在我那年少的心裡留下幾多的神秘。所以日後我愛好書法,總感覺是祖上冥冥之中的安排。「人的前世今生,活的不是自己。」這是散步時,妻子吐出的一句話,也不知她是有感而發還是從別處躉來的,卻觸動了我思想的深處。
幾場細雨過後,寒風襲來,秋天開始揮手向我們作別。就在這容易產生悲寥的時節,一位朋友突然被查出肝癌,十五天後就溘然離去了。病逝後,大夥議論,每次查體他都不查肝功,僅測測血壓、做做胸透,看看內外科罷了。後來聽說,他父親就是死於肝病,也是中年走的。過去一同事,剛過四十,就選擇了病休。
說來也怪,他的兄弟姐妹,一到四十歲左右,身體就出現拐點,有着生命之源之稱的腎臟就發生故障,不得不靠透析來維持生理運轉。還有,原來單位上的那位保安,一米八五的大個,身材勻稱挺拔,晨跑晚練,生龍活虎,任誰看也不會與死亡聯繫在一起。可有一天他騎車外出時,突然就撲倒在路上,120送到醫院急救,也沒能挽回。
一位朋友的內弟,做生意的外欠款幾十萬,逼債的天天上門,不得不四處向親朋好友借款。朋友借給他十萬元後對太太說:「不讓他還了,他也不想這樣啊,這是你們上輩子欠下的一筆孽債讓他還呢。」
種種怪異,促我開始思考生與死的關係,開始思考生命鏈條上的軌跡。生命鏈條是一個家族的血脈之河,上面拴靠着每個人的幼年、少年、青年、壯年、老年,更拴着每個人的命運,不論哪個環節出現不測,都會改變人生的航線,甚至使生命之舟早早地沉沒。在人類進化的漫漫長路上,祈求健康、渴望長壽,是一個永恒的主題。可想得到的不一定如願。
年過五十才明白,健康長壽不僅僅取決於後天的努力,更取決於先天的造化,那就是基因和遺傳。人就像一部車,天津大發永遠成不了奧迪A6。當你年過四十,依然充滿活力;五老六十,身體依然沒有大礙;七老八十,依然耳聰目明;八十九十依然健康地活着......你沒有任何理由不感謝你的父母、你的祖輩。不僅是感謝,更應是感恩戴德!所以說,孝敬他們是天經地義的事。是祖祖輩輩賜給了你好的基因,是他們從上帝那裡採擷到了許多的恩澤,打造了一條優良的生命鏈條,才保佑你躲過或大或小的疾患,才使家族的航船不斷抵達一個個幸福彼岸。
為了獲得健壯的生命鏈條,人們除拚命地鍛煉身體、細化飲食、加強保健外,還借助宗教和信仰,燒香拜佛、樂善好施。「積善人家必有餘慶」、「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人為善,福雖未至禍已遠離」、「為善必昌,為善不昌,是因你祖上有餘秧,秧後必昌」......看似虛無飄渺,卻已成為民族心靈上的千古定律。
是的,生命鏈條上的基因不僅決定着你的生老病死,還綑綁着相貌、體徵,甚至習性。「爹矬矬一窩,娘矬矬一個」,「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來會打洞」,「治得了病,救不了命」,老百姓的俗話自有它的道理。肌膚毛髮乃父母所賜。父母高大你才高大,父母漂亮你才漂亮,父母聰明你才聰明。運動員誰不想成為姚明、劉翔,可天分的差異,使人不得不選擇放棄。俄羅斯一位潛水員赤身能潛到130米的地方,簡直令人匪夷所思。用他的話說,自己也懷疑為什麼有這樣的特異功能?其實,這是其家族生命鏈條上特有的潛質。人物一理,楊柳的後代是楊柳,松柏的孩子是松柏。中央三台《越戰越勇》節目中,那個叫草根的狗狗能分辨出稀釋了兩萬億倍DNA的血跡,相當於能在960萬平方公里國土上找到一個隨意放置的直徑7厘米的蘋果。這是其它動物無法比擬的嗅覺,這是狗類生命鏈條上的奇蹟。
基因與遺傳構成生命鏈條的兩個方面,基因是遺傳的根本,遺傳是基因的表現。還是就人類來說吧,其實父母在把身體毛髮遺傳給下一代的時候,也把智商、性格、品質、耐力,乃至奮爭精神傳承了下來。孩子是父母的影子。
自從女兒出生後,我就發現,她的點點滴滴都是隨我的,別人也說是一個再版的「我」。女兒上大學時,曾多次講起她生活的細節,靈機一動,我寫過一首小詩(《遺傳》):「我眼小/女兒小眼/我有鼻炎/女兒也有鼻炎/我口重/女兒愛吃鹹......我給女兒講/早晨看到小區大堂裡的燈亮着就關掉/女兒對我說/她聽到廁所裡嘩嘩響着的水籠頭/即使是睡下也要起來擰死/然後是心疼半天。」
這或許是對生命鏈條的思考和探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