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go 首頁 > 文匯報 > 副刊 > 正文

【百家廊】「可愛」的蚊子 

2017-09-26
■蚊是討厭的吸血鬼,好可惡﹗ 網上圖片■蚊是討厭的吸血鬼,好可惡﹗ 網上圖片

戴永夏

雖然已近中秋,我又高居五樓之上,可夜裡仍被蚊子搞得睡不安寧。每夜熄燈過後, 便有幾隻蚊子悄然飛來,先是嗡嗡叫茼b頭上盤旋,趁我不備猛地將尖喙插進我的肌膚,恣意吸起血來。待我覺察後伸手去打,牠們已哼茬舠萓掠k之夭夭了。 有過貪者吸血太多,肚子脹得像隻紅燈籠,趴在牆上懶得動彈。「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我一個巴掌打去,「紅燈籠」立即破碎,弄得白牆上和手掌上都是斑斑鮮血......如此再三,驅之又來。我的臉上、身上沒少挨自己的巴掌,但卻始終未能將這些孽障一網打盡。這樣幾經折騰,我的睡意全消。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聽茖獐J虐般的嗡嗡叫聲,我對蚊子由煩到怨,由怨到恨,連大腦的思維也彷彿爬滿了蚊蟲......

蚊子這東西,雖然生得渺小,身單力薄,但卻嗜血成性,貪得無厭,所以自古人們就對牠十分厭惡。牠的貪婪本性,也被許多文人寫進詩文中。每讀這些文字,便不由得令人同仇敵愾,並產生許多聯想和想像......

晉朝人傅選在《蚊賦》中曾這樣給蚊子畫像:「肇孟夏以朋起,迄季秋而不衰。從繁熾而無數,動群聲而成雷。肆慘毒於有生,乃餐膚以療饑。妨農功於南畝,廢女工於杼機」,高度概括了蚊子的特點和為害之深、之廣。唐代詩人韋楚老在《江上蚊子》一詩中,進一步寫出了蚊子的兇狠與貪婪 :「搖狹翅,亞紅腹,江邊夜起如雲哭。請問貪婪一點心,腐肉填腹幾多足......」蚊子的這一貪婪本性,豈止是不知足!簡直到了連生命都不顧的程度。

明人白嶼在《落梅風.詠蚊》中,就說牠「明明的去,暗暗的來,怎當他毒如蜂躉。死到頭上還不睬,天生的嘴尖舌快。」而在一些同情勞苦大眾的詩人筆下,蚊子則成了欺貧愛富、專吸窮人血的「吸血鬼」:「貴人居大第,蚊蛸圍枕席。嗟爾於其中,寧誇嘴如戟。 忍哉傍窮困, 曾未哀擠C。利吻競相侵,飲血自求益」(宋.梅堯臣《聚蚊》)。「九九八十一,窮漢受罪畢。才得放腳眠,蚊蟲虼蚤出」(清.鄭板橋《 濰縣寄舍弟墨第三書》所引民謠)。窮人本來就多災多難,蚊子更使他們雪上加霜。牠們對達官貴人沒辦法施虐,而對窮苦百姓卻肆意欺辱,實在勢力得可以。

如果說古人對蚊子的揭露還主要茞援顙銗狠、貪婪等方面的話,那麼到了魯迅先生筆下,則進一步揭穿了牠的虛偽的兩面派本性。魯迅在《夏三蟲》一文中形象地寫道:「跳蚤的來吮血,雖然可惡,而一聲不響地就是一口,何等直截爽快。蚊子便不然了,一針叮進皮膚,自然還可以算得有點徹底的,但當未叮之前要哼哼地發一篇大議論,卻使人覺得討厭。如果所哼的是在說明人血應該給牠充飢的理由,那可更其討厭了......」不難看出,蚊子不但是個貪婪的吸血鬼,還是個狡詐的「偽君子」。因此,一定要讓魯迅選擇這「三蟲」哪個更可愛的話,他寧可選擇一聲不響地叮人一口的跳蚤,而絕不選擇叮人前還要先「哼哼地發一篇大議論」的蚊子。

寫到這裡,蚊子的本性已暴露無遺,本可以給牠「蓋棺定論」了。然而聽聽牠的抗辯,我們似乎還難以「以理服蚊」。在明代詩人楊慎的《後蚊賦》中,蚊子就聲討了「人蚊」的種種罪行,並大聲質問道:「人蚊不懲,蟲河罪兮!百爾君子,無庸喙兮!」--你們人類中的「 蚊子」更加兇惡,你們卻不去懲罰他們。與之相比,我們算得了什麼!你們這些正人君子們,趕快閉上你們的臭嘴吧!這下,可真讓牠說到了點子上!誰能說牠講得沒有一點道理呢?

與自然中的蚊子相比,「人蚊」確是「高明」多了。蚊子所具有的既貪婪又虛偽的本性,在「人蚊」身上得到了更大的發展。例如,被稱為「國妖」的大貪污犯徐才厚,曾恬不知恥地標榜自己:「我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太清廉。」然而暗地裡他卻不擇手段地大肆斂財,貪污了上億的國家財產。官方對他的調查結論是:「徐才厚利用職務便利,為他人晉陞職務提供幫助,直接和通過家人收受賄賂;利用職務影響為他人謀利,其家人收受他人財物,嚴重違反黨的紀律並涉嫌受賄犯罪,情節嚴重,影響惡劣。」像徐才厚這樣的「人蚊」,其共同特點就是表面上好話說盡,背地裡壞事做絕。顯然,他們的韜晦之深,危害之大,騙術之高,都是小小的蚊蟲難以望其項背的。

或許有人會問:是不是蚊子就沒有一點可愛之處呢?這也不盡然。歷史上那位政績卓著的「春秋第一霸主」齊桓公,就有愛蚊的癖好。有一次,他躺在柏寢台裡睡覺,對相國管仲說:「現在我們齊國國家強盛,百姓富裕,這我沒有什麼憂慮,但有一件事我很不放心:那些蚊子在嗡嗡地叫,一定沒有吃飽,這讓我很感擔憂。」說荂A他便拉開綠色紗帳,放蚊子進來叮咬......這位天真的國君為何這般愛蚊,史書上沒有說,我推想原因大概有三:其一,蚊子的「嗡嗡」叫聲如絲竹之音,悅耳動聽,使人聽了頓生憐意;其二,蚊子雖然吸血成性,但牠一次吸足後便會斃命,這似乎還有點「俠義」之氣;其三,蚊子吸血,只限雌性,尚有一半的「男性公民」比較廉潔。

而現實中的「人蚊」呢,連這點可憐的「可愛」之處也不具備。因此,如果有誰也向我提出一個問題,問我蚊子和「人蚊」二者之中,最愛哪一個,而且非愛一個不可的話,那我寧可選擇:「愛蚊!」--雖然這有違魯迅大師的旨意,而且我一向也十分討厭蚊子......

讀文匯報PDF版面

新聞排行
圖集
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