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關愚謙
老婆珮春有三位德國女朋友,一位是醫生,一位是畫家,一位是老師, 她們都對中國文化有興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迷上了麻將牌。其中一位叫瑪麗歐的,她外婆曾經玩過麻將,還留下了一副用象牙做的麻將牌。當瑪麗歐知道珮春的丈夫是中國人,並從他那兒學過麻將,非要珮春教她們不可。她們於是每隔一個月就約會一次, 珮春則轉過來拜我為師,還拿筆做記錄算分。這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我有二十來年沒打麻將了!我還記得在我還是四十歲上下,周末和幾個上海朋友在漢堡家裡搓搓上海麻將,連怎麼算番我都會,如:門前清、不求人、斷穭E、平獺]和)、自摸、混穭E、斷穭E、混一色、清一色、缺一門;二五八將各加一番,七對、對對(胡)、一條龍都是滿貫牌。最有意思的是,老朋友--做海船生意的「老上海」老李--他中、發、白都「碰」上了,就等「對對胡」,他又摸了第四張「發」,還可以再補一張牌。他高興地自說自話:如果這張牌我「自摸」成功,今晚請大家吃大餐。他於是偷偷地把那張牌放在桌底下閉茞晰摸,臉部由緊張到逐漸放鬆,他的神情開始變化,瞇起的眼睛開始睜大,逐漸微笑,忽然大叫起來「海底撈月」。原來他就等這一張「八筒(餅)」。當晚在SUSY WONG大快朵頤不說,至今還在我們朋友圈傳為佳話。
她們三缺一,讓我湊數
就在不久前,聖誕節前一周,珮春告訴我,她們事先約好打麻將,其中一位臨時決定隨夫去西班牙度假,三缺一,瑪麗歐大失所望,珮春希望我補這個「缺」。我皺了皺眉頭,可是我是一個「有名的」最聽老婆話的人,從來不說NO,就是她犯錯誤,為了緩和氣氛,我也向她賠罪,皆大歡喜。因而我們家聽不到吵架聲。可是,我好久不打牌了,而且跟你們這些洋娘們打牌,有什麼意思? 不過還是得「趕鴨子上架」,跟茼拲C來到瑪麗歐家。瑪麗歐是個獨身女,父母留下家財萬貫,在德國、意大利、法國、西班牙都有房子。2006年我主辦的中國文化月活動,她一抬手就捐五萬歐元。她們現在三缺一,我也不能太不顧人情了。
她們的新發明
進她家門,大客廳裡已經安排好了一個大理石方桌,四把椅子。可是沒鋪桌布,搓起牌來嘩啦啦的響,這怎麼行?我於是向她們建議,當即被拒絕,說我不懂這玩牌的氣氛。在香港,她們到處聽到閮蔑埶晡熒b牌聲,極為誘人。於是我們四人圍坐,開始碼牌,她們的手都那麼笨拙,等她們碼好,我都快睡茪F。
有意思的是,她們用德文,把「三條」叫三根竹子,把「三餅」叫三塊蛋糕,把「三萬」叫三個「中國字」。把「吃」就直譯為德文的「吃」,把碰就喊「PANG」。起初還真把我嚇一跳。到後來,她們的呼叫把我笑得直不起腰來。而且抓牌的方向,她們忽而由左往右,忽而由右往左,讓我哭笑不得!但看她們一個個那麼嚴肅地瞪茧P,用手把十三張牌分成三三,兩兩,一一,我一下就看出是「三個數已連成」,已「成對」,還沒找到伴。我的門牙都快笑掉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她們真有和牌的時候。一副胡牌裡既有吃,也有碰,連一番都算不出來。但珮春的桌旁放茪@張算分數的說明書,她還真有板有眼地查看算番。四圈牌打下來,中國太太們可以打十圈了。為了讓她們懂,我就專門碼好牌,提示給他們看。什麼是一般高、混龍、混一色,向她們解釋是怎麼回事。她們一下怎麼消化得了,就似懂非懂地繼續玩下去。真要我用德文把這些吃吃碰碰解釋得清清楚楚,我還得要珮春幫忙才行。這些可愛的娘兒們還真有耐性,堅持打完「春」、「夏」、「秋」、「冬」四圈,四圈完了,我立即站起來,心裡一連暗暗地在胸前劃幾個十字。真怕瑪麗歐說「再來四圈」。
德國男性和女性有很多不同
不過,我一點也不後悔和她們一起搓這場麻將,只要不再重複,我覺得收穫還不小。首先,沒有這場「戲」,我也寫不出這篇文章來。其次,我發現她們想利用這樣的遊戲,加強自己對中國文化的認知。我也嘗試去探討,我們中國人玩麻將的思想方法和性格與西方人玩橋牌的思想方法和性格有何不同?我很喜歡玩橋牌,其算計的方法和玩麻將大不相同。好好分析分析,多麼精彩!其次,我在德國住了如此之久,在大學的同事,幾乎都是男性,德國的女士,雖然交了不少,但除了珮春外,了解的真不多。我覺得,她們的思考方式和性格與德國男性有很多不同。但我現在還說不出,她們的不同點在哪裡和所以然來。反倒德國女性和中國女性有不少相同之處。撒起嬌來,你只好投降。也許我還真得陪她們多玩幾次,才能懂得更多。
2018年元旦之前寫於柏林,祝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