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攝於中國美術館，講解員也是一種專業，每個專業也應獲得尊重。 作者提供趙鵬飛
國家教育部長陳寶生日前在兩會通道上說，師道神聖，不可違反。一個人、一個家庭、一個社會、一個國家、一個民族，違反了師道，遲早是要受到懲罰的。他又說，要提高老師的待遇，讓教師成為令人羡慕的職業。
教育部長是所有老師的代言人，這幾句話說得特別對。在中國人傳統的價值觀裡，為了凸顯對師的尊，師是和天地君親並尊的。教育部長既然說師道要重振，顯然是因為這個道，已經大幅度的式微了。
究其原因，大致有二。其一，社會轉型，價值觀重塑，追求人格平等的意識，大面積甦醒。盲從盲尊而忽略自我感受的人，愈來愈少。其二，為師不尊。德不配位的事情一旦發生，再經過輿論的反覆發酵，對於尊師信念的殺傷力尤其大。在這一點上許多職業都遭遇過，曾被人奉做白衣天使的醫生，被稱作社會良心的記者都是如此。
前不久，西安交通大學藥理學博士生楊寶德自殺事件，曾一度在網上掀起了軒然大波。在這起令人扼腕歎息的博士自殺事件中，最為外界所詬病的，就是他的博士導師所表現出的德不配位。
在長達兩年的時間裡，這位博士導師完全把自己的學生，當成了服務於自己的附屬品。她會要求學生去停車場接送她去辦公室，且拎包送水。她還要求學生陪她吃飯逛街，去她家打掃衛生，為她擦車洗車。她甚至要帶着學生出去應酬，在酒桌上替她擋酒，酒醉之後，還要陪她打麻將。甚至，她還要深度參與學生的私生活，不僅挑唆學生與女朋友的關係，還常以富人自詡，以施捨學生為榮，常帶些剩飯剩菜給學生們吃。倘若被她發現有學生沒有欣然吃下她的剩菜，當即就是一頓痛批。
作為她的學生，藥理學博士生楊寶德終於不堪其苦，選擇自殺。一邊倒的輿論聲討中，更多的是對曾遇到過的類似老師的吐槽和控訴。看來，楊寶德遇到的老師，不僅不是極端個案，在許多大學裡已是常態。在大學裡，不稱老師而稱其為老闆，已是見怪不怪的普遍現象。因為在修滿學分、發表論文、獲得科研專案，這幾項事關是否學業有成的事情上，導師享有「生殺大權」。
寫這篇文章的動機，不僅是因為教育部長的一席話，還與一位朋友的奇葩經歷有關。
這個朋友在一所重點大學讀博士。他常常跟我吐槽說，他簡直就是導師或者說導師一家人的生活助手。導師參加各類研討會、工作會議的PPT是他來做，導師出行的飛機票、火車票的訂取，也是他的必修課，幫導師接送孩子妻子，為導師一家收寄快遞，更是他經常要做的事。除此之外，導師還帶了幾個碩士研究生，這幾個學弟學妹的學術指導、論文修改，順理成章的成為他的必修功課。
有一次凌晨，我剛下班回到家，他找我聊一件事情。我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你怎麼這麼晚還沒睡？不料一下子觸發了他的苦水閥門。他竟然是從晚上六點起，為導師報賬黏貼整理各種發票，直到我凌晨下班，他才做完。我大驚又追問了一句，那你做學術科研的時間能保證嗎？他苦笑了一聲，希望我還能擠出時間來做學問吧。他說，像他這樣需要24小時服務導師及家屬的博士生、碩士生，比比皆是。名校博士生的光環之下，自有一番心酸不為外人所知。
看來師道廢弛，與為師不尊的關係似乎更大。中國向來是人情社會，學生為老師分擔私事雖是人之常情，卻不能超越底線。何況如此多的博導碩導，竟已將學生為其服務視作必修課。其實，並非只是高校，幼稚園、小學、中學，對於師的不滿，早已不局限於教學水準，更多的是師德有虧，不足以令人尊崇。
教育部長說重振師道尊嚴，其實有兩層意思。一方面，學生要尊師，更重要的恐怕是為師要率先自尊。在價值觀急遽轉型的社會裡，沒有一個職業能從中獨善其身，但倘若每一個置身其中的個體，不降低自我要求的標準，情形必定要比現在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