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明亮想發展一種「多元影視」概念。如果電影不再有劇情，也不再在戲院上映；如果導演不再拍電影，而是在舞台演唱老歌？面對愈來愈商業的院線操作、愈來愈僵化的藝術界線，向來特立獨行的台灣導演蔡明亮選擇展開一場名為「影像與說唱」的另類藝術革命，唱老歌、拍非劇情片，並首次將這表演帶來香港。他直言在我們這個經濟掛帥的時代，我們失去了很多人性的東西，唯有在老歌中重新發掘。 文、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陳添浚
如果說《郊遊》（2013）還算是劇情片的話，蔡明亮之後拍的電影都突破了電影傳統框架，他用VR拍電影，將「慢行」的行為藝術放進短片，又用「人臉大特寫」拍成沒劇情的《你的臉》，放電影的地方也從戲院變成美術館。近年他更在不同舞台上演唱老歌，配合他拍攝的短片。
大館戶外投映電影
「走院線的路你也不見得能走進去，因為院線現在的操作非常商業，不太需要藝術片。美術館有更大的自由、更多人能接觸到。」蔡明亮說。採訪當天相約在蔡明亮於新北市遠離都市、位處山上的家，不知道這是否導演本人對於生活有意為之的選擇。此次香港之行，他就選擇了在大館戶外影像投映「慢走長征」系列作品《無色》及於香港拍攝的《行者》，同時還有《郊遊》的部分拍攝影像。室內說唱的部分，他將會演唱他鍾愛的老歌。
「小朋友看東西不會有界線，只有大人才有。但到了影院就有很多分級、分類的概念。但我們社會太功利了，小朋友缺乏美學教育。來大館玩的不一定是有目的來，可能只是湊巧遇上了我，這正好讓平常不接觸藝術電影的人，尤其是小朋友也可以有機會接觸到自由的藝術表達，而非市場限制的表達。」他續說。
老歌中發掘人情味
蔡明亮選擇來香港，也是出於對香港的一種情意結。「我本身是華僑，看香港電影、聽香港音樂長大。《行者》本身就是拍給香港人看，拍的都是香港人熟悉的大街小巷，不是旅客會到的地方，但我刻意用一個慢行的方式去拍這個快速的城市。」
蔡明亮唱的老歌，都是華人耳熟能詳的歌聲，例如周璇的《夜上海》、葛蘭《說不出的快活》、李香蘭《夜來香》等等。「老歌是作為生活中的一個元素放進去，是我們的集體記憶。就算是年輕人，無意中聽到也會認得那個旋律，不管到哪裡聽到有感覺。老歌並沒有被時代淘汰。」他說。
這些老歌其實早就經常出現在蔡明亮的電影，例如《洞》（1998）裡面就用了五首葛蘭的歌。「我的電影沒有太多配樂，會出現的音樂就是這些老歌。葛蘭的老歌熱情奔放的歌曲，放在了《洞》比較冷酷的主線情節，有一種衝突。」這種衝突，表達的是一種角色對於擺脫當下僵局的一種希望。
蔡明亮的電影向來以揭示現代人的孤寂、疏離見稱。不過他笑言：「其實我內心很熱情，哈哈哈！只是我活在一個比較冷酷、大部分人很自私自利的時代，而且情況愈來愈差。社會愈來愈方便，但其實也愈來愈經濟掛帥，不理別人死活。對比以前那個年代，我們生活失去了很多東西。」所以，他才要用老歌去重覓出路。
「現時流行曲的內容都很封閉，很多控訴，表達對人的不信任。相反，以前的老歌無論曲還是詞都有一種對世界的美好想像，表達一種對感情的渴望，說說春天、聊聊花鳥。所以要找回那種當代人失去了的人性，你要從老歌裡面找。」蔡明亮謂。
不過他說並不是特別偏好女歌手。「那個年代很少男人唱歌，會覺得男人不應該拋頭露面，所以大部分流行的都是女歌手。所以那時連男角色也可由女人演，例如任劍輝。」他說自己的確接受不了太新的流行歌：「如果真的要說新一點的歌有誰能聽，就要數到莫文蔚，可能因為她是演員，唱歌比較有情感，歌唱帶表演。外文的聽得不多，不過喜歡Leonard Cohen，他有點像Bob Dylan。我這個年齡的人會比較喜歡那種遊唱詩人。」
發展「多元影視」
或許有人以為拍電影的蔡明亮唱老歌只是「副業」，但他卻強調這是自己嚴肅創作的一部分。「我的歌唱表演我是很慎重處理，而且已經在公開場合表演了好幾年。當然我唱歌不是說要當歌手，因為重點不是音準，而是表達成長的記憶。」
有蔡明亮，怎可能少得了演員李康生？這次李康生也會來港，不過沒有直接在大館表演「慢行」這個行為藝術的打算，而是用影像表現。蔡明亮解釋：「因為『慢行』是很慎重莊嚴，有宗教意味，李康生要剃光頭，拍之前要吃素。所以未有表演行為藝術的打算，不過他到時會一起唱歌。」
今年光華新聞中心台灣月的主題是「混台灣」，那麼眾聲喧嘩的多元特色會是導演眼中當代社會一種出路嗎？他這樣看：「多元應該是一種自由的接合，可能性變多了，就像台灣我們經常說的多元成家，這個力量是一直存在的。」
他指自己一直也在發展一種「多元影視」概念。「其實我創作也是一樣。為什麼電影導演就不能唱歌、畫畫呢？我的最新電影《你的臉》沒有限制，它既不是劇情片，也不是紀錄片，就是拍人的臉。我不擔心不會有人買票看，因為你永遠不知道最終誰會來看，我拍劇情片也不見得賣很多票，我就是堅持非常自由去創作。」
《我行且歌》蔡明亮的影像與說唱
戶外排練日期： 15.11.2018
時間： 19:00
地點：大館監獄操場
室內說唱日期： 16.11.2018
時間： 19:00
地點：大館賽馬會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