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12月19日期）文惠君曰：「嘻， 善哉！技蓋①至此乎？」庖丁釋刀對曰：「臣之所好者道也，進②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時， 所見無非全牛者；三年之後， 未嘗見全牛也；方今之時，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③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 批大郤， 導大窾， 因其固然④。技經肯綮之未嘗， 而況大軱⑤乎！良庖歲更刀， 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數千牛矣，而刀刃若新發於硎⑥。彼節者有間而刀刃者無厚，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⑦其于遊刃必有餘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發於硎。雖然，每至於族，吾見其難為，怵然為戒，視為止，行為遲，動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⑧。提刀而立，為之四顧，為之躊躇滿志，善⑨刀而藏之。」
文惠君曰：「善哉！吾聞庖丁之言，得養生焉。」 （未完待續）
註釋
① 嘻：驚歎。蓋：通﹁盍﹂，何。
② 釋：放下。進：超過。
③ 所見無非全牛者︰面對的是牛這一整個龐然大物，不知從何下手。未嘗見全牛：不再看到牛的整體，看到的只是牛體的各個部分和結構。對牛體結構了然於心，而不需要用眼睛看。官：感官。與前句﹁以神遇而不以目視﹂相應，此句是說感官停廢，而精神活躍。
④ 天理：天然的生理結構。批：擊。郤：筋骨間的空隙。導：引向。窾：洞穴，骨節間的空處。因：順着。固然：本來結構。
⑤ 技：通「枝」。技經，經絡結聚的部位。肯綮：骨肉緊密連接處。未嘗：不曾碰過。軱：大腿骨。
⑥ 好廚師每年換一次刀，因為他用切割的辦法；一般的廚子每月換一次刀，因為他用砍折的方法。硎：磨刀石。新發於硎：剛在磨刀石上磨過。
⑦ 恢恢乎：寬舒的樣子。
⑧ 族：骨頭結聚的地方。怵然：警惕的樣子。謋然：象聲詞， 形容牛體被解開時的聲音。委地：掉落在地上。
⑨ 善：擦拭。
書籍簡介︰古文的世界豐富而廣闊，本書從中甄選近百篇文辭優美、感發人心的文章典範，加以註釋和賞析，適合日常閱讀，可培養傳統文化素養、增強對古文的理解。■商務印書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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