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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愛沙尼亞大師遇上日本殿堂樂團 -不同凡響的「N響」

2019-03-23
■帕佛.約菲與NHK交響樂團在香港藝術節的演出。 香港藝術節提供■帕佛.約菲與NHK交響樂團在香港藝術節的演出。 香港藝術節提供

日本人對古典音樂有種近乎執迷的熱愛。以前我不太理解箇中原因,最近聽了NHK交響樂團(簡稱「N響」)在香港藝術節的精彩演出後,卻有新想法:日本樂師所流露的專注與一絲不苟,其實是日本職人(craftsman)文化的延伸;這種每方寸皆求完美的職人氣質,正是日本人對細膩的古典音樂產生難以言喻迷戀的理由吧?

「N響」這名字,香港樂迷可謂既熟悉又陌生。作為日本首個專業樂團,它幾乎是「日本殿堂級樂團」的代名詞;我們總記得1954年,卡拉揚以客席身份首次訪日(他接掌柏林愛樂前一年),和「N響」合作十多場音樂會並留下珍貴錄音。

但這種熟悉感或許是假的,因「N響」不常到國外巡演。2016年樂團成立九十周年,曾到台北演出,但距上次訪台足足隔了四十五年!

「N響」譽滿亞洲,歐美世界卻鮮少被談論--直至2015年Paavo Jarvi當上樂團總指揮。Jarvi講過:「很多歐美人士不知這樂團有多好,我的目標就是讓更多人知道這秘密。」他上任後,帶樂團走訪多個歐洲城市,大獲好評,「N響」因而得以「脫亞入歐」。

來自愛沙尼亞指揮家族的Paavo Jarvi,你或會覺得其名字耳熟;皆因其父Neeme Jarvi也是指揮名家(今年「N響」便有幾場由他指揮的音樂會,可謂「買細送大」),其弟Kristjan去年也來過香港(指揮俄羅斯史維特蘭諾夫國家交響樂團)。

Paavo講過父親是其靈感泉源,兩人還在愛沙尼亞創辦了Parnu音樂節。外貌酷似普京的Paavo,廿多年沒來香港,但年多前我有幸在澳門聽他指揮「布萊梅德意志室內愛樂樂團」(Deutsche Kammerphilharmonie Bremen)。那次印象很深:音色質地豐美,聲部混融美不勝收,如像輕輕掃着拉布拉多犬的順溜金毛,溫糯軟滑。

二月最後一晚在文化中心,再聽他指揮「N響」演出武滿徹、拉威爾和普羅哥菲夫。拉威爾鋼琴協奏曲,由左章擔任獨奏,風格偏於陰柔輕軟,不太是我杯茶;之後的普羅哥菲夫第六交響曲,才終於聽出「N響」的魅力所在。

幾年前聽王羽佳彈普羅哥菲夫,開始喜歡這位俄國作曲家。不過他的第六交響曲不如第五討好,一不小心就會變成聒噪厭煩好想停機之選。但在Paavo指揮下,此曲澎湃刺激、對比強烈,而且充滿推進感,各部音色融合尤其精彩!打開場刊看看樂師名單,幾乎清一色日本名字,由衷敬佩。

Paavo的指揮風格,跟胞弟大異其趣;弟是粗線條型,哥卻精、純、雅,跟「N響」是絕配。當晚我坐背台位置,Paavo的全情投入與手舞足蹈都看得真切。譬如第三樂章首個主題有四個連續accent,Paavo刻意突顯重音;看着他全身重重向下「急墜」四下,樂師瞬即發出轟隆四聲,真是極具視聽之娛!

讀過Paavo的訪問,就知他是個惹火直腸人。譬如他曾大剌剌批評Boulez指揮的《Petrushka》無個性和不能隨之起舞(undancable),由此肯定對方沒看過原本舞作(《Petrushka》是Stravinsky為芭蕾舞作而寫的音樂)。那麼他又如何評價「N響」?

Paavo曾讚賞樂團擁有「演奏李察史特勞斯、布魯克納和馬勒的理想音色」(an ideal sound for Richard Strauss, for Bruckner, surprisingly also for Mahler)。但他最厲害的評語是:it has a sense of respect and honor。我猜他想說的正是全神貫注、絕不茍且的職人文化。

我們都知道,日本人的古典樂「理型」是Germanic的,所以Karajan、Furtwangler等擁有崇高地位。但當晚聽「N響」的安哥曲Shostakovich《Tea for two》時,倒覺得弦樂部並無錚錚德國風,反帶着綿綿無盡、內斂齊一的東方美感。耳朵說不出的受用。

Paavo形容「N響」弦樂部很圓潤(everything is rounded)、豐富(rich)和懂得何為延綿(sostenuto)風格,後者是一種「快將失傳的藝術」。由衷希望將來可親身一聽「N響」的馬勒(他們在歐洲巡演的是馬勒六);相信必定是又一場難忘盛宴。

文:默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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