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 非
這學期一開學，正在讀小學五年級的小侄女就帶回一道作文題，題目是：「跟有愛心的古人交朋友」，要求選兩個有愛心的古人，簡要寫出他們熱愛動物的事跡。我一看這個題目，就眼前一亮，讚揚這位老師題目出得好，有創意，既培養了孩子的愛心，又豐富了她們的歷史知識。所以在幫小侄女選擇古人的同時，我也手癢難耐，很想再當一次小學生，寫寫這篇作文。於是情不自禁地寫了起來......
在古代的帝王中，我願跟商代的開國君主商湯交朋友。有一次，商湯到野外巡視，見一個人正在樹林四面張網捕鳥，還祈禱說：「四面八方的鳥兒，都飛到我的網裡來吧！」湯立即走上前制止說：「你這是要把鳥兒一網打盡啊！」他命令那人將三面的網撤了，並親自祈禱說：「鳥兒快快飛走吧，願向左的向左，願向右的向右，不願飛走的就留在網裡頭。」三千多年前的商湯，就懂得教導他的子民愛鳥護鳥，難怪當時各路諸侯都佩服地說：「湯的美德太崇高了，連禽獸都能受其恩澤。」
在古代詩人中，我願跟晉代詩人陶淵明交朋友。這位不願阿諛權貴、不為五斗米而折腰的田園詩人，不但愛菊，而且愛鳥。他以自己需要住房之切，深深體會到鳥兒也應有個安居之地。於是，他便親自動手，在自家的房前屋後種起樹來，讓鳥兒在樹上面搭窩安家。他還寫了一首五言詩來記述這件事：「孟夏草木長，繞屋樹扶疏。群鳥欣有託，吾亦愛吾廬。」初夏草木茂盛，房前屋後綠樹四合。鳥兒都有了自己的家，成為我的「芳鄰」，我也因此更加愛我的老屋。短短四句小詩，極富生活情趣。他在《飲酒》其四中還寫道：「棲棲失群鳥，日暮猶獨飛。徘徊無定止，夜夜聲轉悲。 厲響思清遠，去來何依依。」該詩雖是借鳥自喻，但同時也表現了他關心鳥的命運、同情孤鳥不幸遭遇的愛鳥情懷。正因有了這種愛鳥情懷，詩人的生活變得更加豐富多彩，其生活態度也更加樂天達觀！
我也願跟唐代大詩人白居易做朋友。白居易一生寫過許多愛鳥詩。他在《鳥》詩中寫道：「誰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勸君莫打枝頭鳥 ，子在巢中望母歸。」詩中說：誰說這群小鳥兒的生命微不足道？牠們與所有的生命一樣都有血有肉，都是平等的。我勸你們不要打枝頭上的鳥兒，幼鳥還在巢中等待母親歸來呢。你一彈子打去，就害了牠全家數條生命......作者從兒女親情角度，告誡人們要愛護鳥類，保護環境，可謂情真意切，感人肺腑。詩中所表現出的作者的這種善良、仁愛之心，讓每個有良知的人都為之心動。
相比較而言，我更願跟宋代大詩人蘇東坡交朋友。在愛護動物方面，他留下了不少軼事佳話。
有一次，他跟父親蘇洵、弟弟蘇轍一起出川赴京。當船行至涪州時，友人送給他一隻山湖名鳥。那珍禽紅頜藍脯，目光熠熠，異常美麗，他十分喜歡。然而欲留，怕牠離群悲鳴；欲放，又怕牠落入惡鳥之口，死於非命。於是他十分感歎地吟道：「終日鎖筠籠，回頭惜翠茸。誰知聲嘩嘩，亦自意重重。夜宿煙生浦，朝鳴日上峰。故巢安足戀，鷹隼豈能容。」其愛鳥之心躍然紙上。最後，他還是把那可愛的小鳥放歸林中去了。
蘇東坡不但愛鳥，也愛其他小動物。他在一首五言詩中寫道：「鈎簾歸乳燕，穴牖出癡蠅。愛鼠常留飯，憐蛾不點燈。」 詩中說：鈎着窗簾不放下來，是為了讓乳燕能歸來；看到傻頭傻腦地衝撞窗戶的飛蠅，趕緊打開窗讓牠飛走。擔心那可愛的小老鼠沒有東西吃，時常為牠留一點飯菜；為愛惜撲燈殞命的飛蛾，夜裡不敢點燈。在這裡，詩人以一種微細的愛心來關照生靈。他為乳燕回巢而歡喜，為癡蠅解困而放心，為小老鼠有飯吃而喜悅，為飛蛾免於撲燈殞命而高興。這是多麼感人肺腑的愛啊！
還有一位出家當了和尚的民國著名藝術教育家李叔同先生，我也想跟他交朋友。當他出家成為弘一法師後，他的學生豐子愷仍跟他有來往。有一次弘一法師來到豐家，豐子愷請他就坐。只見法師在就坐前，先把藤椅輕輕搖動一下，然後慢慢坐下去。這樣反覆多次，豐便問其故。弘一法師答道：「這椅子裡頭，兩根藤之間，也許有小蟲伏動。突然坐下去，要把牠們壓死的，所以先搖動一下，慢慢地坐下去，好讓牠們躲避。」弘一法師此舉， 儘管有迂腐可笑之處，但他愛護動物的那份天真、執着、真誠，卻不失赤子之心，十分難能可貴。
歷數以上這些愛動物的古人，或許有人會說，他們只不過愛幾個小鳥小蟲，算不上大愛情懷，也不值得大加歌頌。但在筆者看來，愛心有宏大的，但更多的卻是微細的，大愛正是由微細的愛組成的。而且，微細的愛也並非「微不足道」，他對每個人精神品質的形成都有着重要作用，誠如著名作家林清玄所言：「不能進入微細的愛裡的人，不只是粗鄙，他也一定不能體味高層次的心靈之愛，他只能過着平凡單調的日子，更無法在生命中找到一些非凡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