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蝶
香港藝術節每年都贊助兩齣本地的舞台劇製作，今年的是《陪着你走》和《九江》。
《陪着你走》是一個關於一雙分別患有讀寫障礙及過度活躍症和自閉症的中學生的成長故事。他們碰上很多問題︰與老師和同學的相處、與父母的恩怨、在一眾「正常」人之中的自處等，都令這雙人生經驗甚淺的青年人不知所措，惶恐不安。幸而他們的生活出現了一位有心人--代課的音樂老師，激發他們的音樂潛能，引領他們以音樂譜出不一樣的未來。
此劇跟所有勵志劇一樣，都是在劇初時，處身於困局的男女主角受盡欺凌和痛苦。幸好他們遇上一位優秀的老師或教練，激勵他們的天分。經過彼此的衝突和磨合跟主角無數次的屢敗屢戰，主人翁終於脫胎換骨，破繭而出，成為成功、有自信和有實力的人了。這似乎是所有勵志劇和勵志片的公式橋段。
不過，此劇最後解決問題的方法比較容易。當女主角仍然在情緒最激動、心情最低落時，男主角與她在雨中起舞。女主角愈跳愈開心愉快，舞畢後，她完全沒事了，新生降臨了，劇也突然完了。
年輕人的劇便以年輕演員演出，所以舞台上的學生角色很多都是舞台上的新人，起碼不是慣見的臉孔。這班演員倒真的令我覺得有點在看中學生的演出。有趣的是，飾演他們父母、老師和校長的，卻全是劇壇的老將，全都有最少二十載在舞台上演出的經驗。尤其是一班女角，位位都曾奪得香港舞台劇獎的最佳女主角獎項。與一班年輕演員放在同一個舞台上演戲，各自精彩，觀眾好像在看兩個演出似的。
《九江》講的則是三名過氣江湖人物的故事。它與《陪着你走》剛好相反，後者的主人翁是入世未深的社會新鮮人；它的主人翁卻是在社會打滾數十載的老江湖。因此，劇中的主角也全是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同樣與《陪着你走》不同的是，飾演主角的都不是劇場的新生代，而是資歷甚豐的男演員。單是李鎮洲便已經是位列香港劇壇神級的演員，陳永泉和彭鎮南亦是無數舞台演員的師兄，所以這是一個「鬥戲」的劇。
觀眾在《陪着你走》看着的是兩名天生有障礙的年輕人在人生的谷底處排除萬難後，振翅高飛，開展燦爛光明的人生旅途，是一齣喜劇。可是，《九江》展現的是一幅頹壞墮落的景象。曾經縱橫江湖，豪情萬丈的年少英雄今天都遲暮了。白了少年頭已經是衰退的象徵，但這並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們都英雄氣短。今天，他們只可混在芸芸眾生中偷生。有人渾渾噩噩地當報章的黃賭毒版編輯混飯吃；有人躲在狗窩中靠吹噓當年勇來肯定自己；也有人否定了自己的過去，當起警察來裝作正氣人物。三人昔日的恩怨，也如同《陪着你走》一樣，藉一名闖進他們生活圈子中的陌生人引發出來。不過，前者為主人翁們帶出的是彩虹前景，後者則揭露了三名老去的江湖人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將他們埋藏多年的醜陋面目暴露人前，創作了一個悲劇。
我相信兩名編劇或導演在創作自己的作品時，並沒有想過當自己的劇作與另一個劇作同時放在同一個藝術節時，竟然會產生如此巧妙的相映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