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Mark》 攝影：Leecat Ho今年是城市當代舞蹈團（CCDC）成立第四十周年，駐團編舞桑吉加繼去年帶來破格之作《茫然先生》後，將帶來新作《Re-Mark》，為「城市當代舞蹈節2019」拉開序幕。
《Re-Mark》描畫人在城市留下的印記，在當下紛擾的香港，顯得別具意義。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尉瑋 圖：CCDC提供
《Re-Mark》本是桑吉加於2018年5月受邀至意大利佛羅倫斯，為法比加藝術節（Fabbrica Europa Festival）所編創的作品。藝術節的主場地Stazione Leopolda di Firenze前身是一個巨大的火車修理場，內部空間被切割成7、8個不同的舞台，容納不同類型的演出。《Re-Mark》的表演場地在大堂的旁邊，因為側面有幾條柱子矗立，某些角度視線會受阻。桑吉加於是將現場拍攝的實時影像與表演相結合，充分利用場地的特性來呈現作品。
作品邀請8位當地舞者，共同分享自己的個人記憶。「比如我會問他們最想去到的是一個什麼年紀，也許是過去，也許是未來。有些人就說是3歲，最記得那個時候外婆唱的童謠。我找到那首歌，用來做音樂的主旋律......這些元素如果直接搬到香港來，難免就假了。」於是香港版的《Re-Mark》將是完全的新創作，屆時，佛羅倫斯的原班人馬及CCDC的舞者，將分別在西九藝術公園的戶外及自由空間大盒演出，兩個城市，相互映照。
尋求一點溫暖
訪問桑吉加的那天，從九龍站走到西九文化區的自由空間。海邊的劇場安安靜靜，與外面的喧鬧與混亂似乎隔着一整個時空。「大盒」的舞台正在裝台，工作人員在架高的舞台上仔細鋪上米色的地膠。晚上舞團就要綵排，但受到一連幾天社會狀況的影響，裝台的進度也落後了不少。「這次，我反而不急了。」桑吉加說。現在的香港正處於非常時期，似乎沒有什麼可以用常理來判斷。他反而坦然放下，這個時候來創作《Re-Mark》，講述這個地方的人與這城市間的羈絆，似乎有了特別的意義。
外面的街頭硝煙滾滾，城中每個人的內心都被陰霾籠罩。這是一個受傷的城市，這是一群受傷的人。舞者的身體騙不了人，誠實坦蕩地置身於舞台之上，洶湧的情緒無法被掩飾。桑吉加知道，作品最終無法迴避現實，尤其是這一刻的香港，避無可避。「香港現在的狀態很自然地會被帶到作品中，你無法迴避，外面天天在發生事情，你要是假裝做另外一個很開心的東西的話，你自己都感覺很假。」
他沒有像排意大利版那樣去和舞者聊私密個人的記憶與情感。一來對這班舞者比較熟悉，二來不用問其實也知道大家最近的所思所感是什麼方面。掏心掏肺地分享完，作品卻沒有朝着那些方向而去，舞者會糾結。「你要學會保護演員。」桑吉加說，「他們對我死心塌地掏心掏肺，我要保護他們。其實，這個《Re-Mark》只能是香港的。作為一個創作者，我對自己誠懇的角度是，我不能逃避（外面的現狀），我要直接去面對，但是我可以取捨。不像以前（的作品）那樣大喊大叫、撕裂、崩潰，現在我再這樣做，不是全瘋了？會受不了的。」
他選擇用一個溫暖的角度來切入，把所有這些沮喪、憤怒、無力、憂愁通通包裹，再溫柔輕放。用宣傳文案中的詞語來說，是「關愛與互助」。「很溫暖的東西我是要放大，這個時候我們相互之間需要溫暖。」舞團中的舞者有本地的，也有內地的。舞者之間若有防備或者不信任，在急速的動作中，一個托舉都有可能成為災難。「在當下這麼多不和諧的聲音裡面，我希望舞台上面呈現他們一起有一個能量的和諧。怎麼去做？我過去一段時間一直在摸索。他們相互慢慢開始從彆扭到找到一種狀態，現在的感覺還不錯。」
舞蹈中的療癒
排練的過程，是否能成為療癒的過程？「我希望是這樣。」桑吉加說。曾有舞者因為情緒困擾幾天不能參加排練，請了假，最後第二天還是回到了排練室。「其實我特別希望他/她回來，好過自己在家裡。回來，哪怕什麼都不想，跳跳舞，出出汗，心情都會不一樣。」他回憶起90年代時自己拿了亞洲文化協會的獎學金到紐約學習，也正經歷創作的瓶頸時期，整個人有些彷徨。「我很懷疑對於舞蹈是否還能進行下去。去了紐約兩三個月，我都不進教室，煩。覺得去看演出就好了，看的也不一定是舞蹈的。兩個多月後，身體之前一直練功，突然不練反而難受，就說就去練個功吧。進了教室上了一半，出汗了，自己也舒服了，鏡子裡看着也爽了，心想：幹嘛呢，還是練吧，挺爽的不是？你不會想那麼多對舞蹈怎麼想，起碼出出汗對身體也好吧。當是給自己找一個出口，慢慢也就好了，對舞蹈也不懷疑了。我對演員也是，希望他們進到這裡，暫時地逃避或者不想外面的事情，可以安靜地聽一個很美的音樂，跟這麼多年和你一起跳舞的演員一起分享。」畢竟，在當下紛擾的時局中，能夠暫時地抽離，正常地維持自己的生活，哪怕是靜心地去做很小的事情，都是對情緒極大的撫慰。
桑吉加說，《Re-Mark》的調子一定是溫暖的。最溫暖的是龔志成的音樂，音樂家在作品中也留下了一個mark，那是他女兒唱的一首曲子，在台上將由舞者之一唱出。「音樂性上也是，我和他說，你別給我電子，別給我『噪』，拿幾首旋律給我。所以我們有很多漂亮的弦樂，小提琴、鋼琴，讓大家都能靜下來。」
在劇場中靜下來，重新細細想起每一個人在這個我們所愛着的城市中的印記。呼吸之間，我和你，是「我們」。
《Re-Mark》
時間：11月16、23日 晚上8時
11月17、23、24日 下午3時
地點：西九文化區藝術公園自由空間大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