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湯禎兆
作為京大鬼才的森見登美彥，放下「四疊半」的成功包袱，在2016年嘗試挑戰靈異性的奇幻小說《夜行》--無論讀者喜歡與否，我覺得都是值得鼓勵的嘗試，至少可以把接近已被他翻弄至再無新意的京都神話擱下，好讓大家可以互相認識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夜行》的物語驟耳聽上來頗有村上春樹的風味，一夥十年前在京都英語會話室一起上課的同學，總共五人相約在十年後於京都重聚，一起去看鞍馬的火祭。五人分別是主人翁大橋、前輩的中井、年紀最輕的武田、年紀最大的田邊及唯一的女性成員藤村--但當齊集後才交代還有第六名成員長谷川，只不過她在十年前已失蹤，一直和各人沒有任何聯絡。是的，情節是不是令人想起村上擅長的大學同窗修補歷史程式，大家耳熟能詳的多崎作不正是一次又一次去為過去青春疑圍釋謎的追尋。好了，森見登美彥不同的是，他差不多對當年發生的事，絕口不提，反而從一位畫出48幅名為「夜行」系列的畫家岸田道行出發，借他作為線索，然後讓各人說在自己在此十年間的奇幻經歷，以一千零一夜的方式不斷接力去述說異聞。當然，荒謬之筆一向也是森見登美彥的強項，但結合鬼怪異色又不妨視之為他的新嘗試。
森見登美彥努力去經營的是兩個平行世界的存在，在名為描寫永遠的夜之「夜行」系列背後，據說同樣有「曙光」系列的存在，只不過從來沒有人看過而已。而在最終章〈鞍馬〉，主人翁大橋在離開鞍馬山時，與同伴失散，當他嘗試致電中井，對方的反應竟然是「這十年間，你失蹤了！」在大橋本來的世界中，岸田已在三年前死去，而長谷川一直失蹤；但在中井提及的平行宇宙中，原來失蹤的是大橋，岸田及長谷川已結成夫婦，四人竟然在岸田家重聚相遇，還聊了一晚。此所以「夜行」及「曙光」就是平行宇宙的兩端，分別是出口及入口，互通流轉。表面上各章節好像各自為政，風馬牛不相及，其實當中的關鍵轉化，應在第四夜的〈天龍峽〉中。
〈天龍峽〉中提及田邊與岸田交情甚佳，在京都木屋町一起飲酒時，曾提及長谷川失蹤一事，而岸田的回應為那一晚他也在鞍馬。田邊提及長谷川是把自已「夜世界」深藏在心底的人，岸田即時表示這種人很有趣，然後說她們很容易會遭遇「神隱」事件。田邊提及難道是被天狗綁走，而岸田則認為地點在鞍馬，而且又是廟會之夜，可說大有可能。
後來在終章〈鞍馬〉中，岸田提及一段小插曲，就是在老師辦公室內有一幅銅版畫，原來是一位英格蘭的貴族拜託知名畫家友人製作，完成後發現當中的女子正是一名在凶宅失蹤了多年的女孩，畫家正是殺人兇手，於是一切便構成了平行宇宙的切入契機--在「夜行」的世界裡，十年前正是岸田把戀慕的長谷川殺害了，其實岸田早在十三年前已認識長谷川，正是當中的尾道之旅。而時間軸的重整下，正是岸田在殺害長谷川後，同年冬天去英國留學，於是浮現出上述的銅版畫片後，才促成岸田以此為契機去完成「夜行」系列。佐伯在〈天龍峽〉的解說可說最有釋謎的暗示作用：「那是百鬼夜行的夜行，岸田畫的女人全都是鬼，所以都沒有臉。這些女人都是在岸田的魔境誕生的怪物，最後從畫裡跑出來，吃了岸田。不過，這應該也是他的心願吧。」
好了，森見登美彥的靈異、推理及奇幻小說《夜行》就此落幕，對不對你的脾胃？還是拿起來自行驗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