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令釗。 網上圖片──評曾慶龍《親歷中國100年-周令釗傳》
新中國成立70周年前夕，「最美奮鬥者」表彰大會在北京人民大會堂隆重舉行，在受表彰的278人中，百歲老人、著名藝術家、設計師、藝術教育家周令釗先生是藝術設計領域唯一獲此殊榮的人。 ■文：左文
周令釗這個名字在業界威名赫赫，普羅大眾知之甚少。但只要一提起他的作品，卻又無人不知。他是天安門城樓第一張毛主席像繪製者，共青團旗、少先隊旗設計者，八一勳章、獨立自由勳章、解放勳章設計者，政協會徽的主設計者，國徽以及第二、三、四套人民幣的重要設計者，設計創作的大量經典藝術作品涉及了我國經濟社會的方方面面，是名副其實的「新中國形象設計師」。中央美術學院院長范迪安說周令釗先生「用嶄新的視覺形象『設計』了嶄新的國家形象，使國家意志視覺化，反映了人民當家作主的精神風貌。」
四十年相交助成文
為周令釗先生立傳顯然極富挑戰意味。因為周老本身是個傳奇人物，而可資借鑒參考者殊少。一方面他是資深的革命者，在硝煙瀰漫的革命生涯中，曾以筆代槍投身抗日戰爭和人民解放戰爭，足跡遍及大半個中國及緬甸多地，人生經歷波瀾起伏，研究界卻鮮有披露；另一方面，周老的藝術創作多元繁複，設計作品不計其數，正如周老自己所言，到底設計了多少作品？別人不說他自己也不知道。正如黃永玉所說：「他搞了許多重大的事情，沒有多少人知道，他從不張揚。」面對這樣一個既簡單又複雜的傳主，一般作者很難駕馭。好在曾慶龍並非一般作者，一些得天獨厚的優勢注定了他是周令釗先生理想的立傳者。
曾慶龍與周令釗先生有着近四十年的忘年交情。曾慶龍的老家距周令釗先生的出生地湖南平江爽口僅十幾里。1981年7月，周令釗先生受邀回故鄉，為新建的中共平江縣委招待所創作大型壁畫《春灑黃金堰》。曾慶龍當時在縣人事局工作，辦公的地方與縣委招待所僅一牆之隔，一有空，他就去看他們畫畫，和他們聊天，後來還專門撰文發表予以記述。就這樣他和周老有了第一次接觸。隨着交往的深入以及曾慶龍由湘入京工作，兩人過從愈密，周老甚至把曾慶龍當成了家庭成員，兩人成了名副其實的忘年交。長期近距離接觸，曾慶龍對周老令人高山仰止的藝術成就和人格魅力深深折服，逐漸萌生了為其立傳的想法。2000年2月，曾慶龍特意請周老一家回岳陽過春節，他們足不出戶聽周老談了7天7夜，春節後到長沙又接着談了3天3晚。兩次系統交談，60多個小時錄音，這些珍貴原始素材為曾慶龍的寫作打下了堅實基礎。周老女兒周容在此書跋中說：「如果不是慶龍這麼多年來對周老的認真觀察和誠摯交往，很難做到形神兼備，但慶龍做到了。」
兼具歷史感與傳奇性
曾慶龍的勤勉嚴謹保證了這部傳記的歷史厚重感。自2000年萌生立傳之意到2017年正式動筆寫作，前後經歷17年之久，周容說曾慶龍做足了功課。這樣一部打了17年腹稿的傳記，與某些沽名釣譽、急功近利、譁眾取寵的傳記作品相比，高下立見。克羅齊說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合格的傳記作者應該盡可能地接近並還原歷史真相。比如國徽設計者到底是誰就曾出現過爭議，曾慶龍通過認真查閱大量歷史文獻資料，終於弄清並客觀敘述了國徽設計的來龍去脈。又比如為了盡可能真實地還原周老的成長經歷，曾慶龍專程回湖南平江老家重訪周老的出生地「鶴壟屋」，到浙江南潯古鎮尋訪當年看守在河北勞動改造的中央美院老教授的部隊「老班長」，到全國各地面對面採訪曾經與周老一同戰鬥、工作、生活過的老戰友、老同事、學生和親人等，這些艱辛的外圍工作對還原一個立體、豐富、清晰的周令釗至關重要。作為首部全面系統反映周老百年藝術人生的傳記作品，全書共20餘萬字，配發周令釗藝術設計作品、繪畫、手稿、歷史照片等380餘幅，很多資料是第一次公開，讀來令人肅然起敬、愛不釋卷。誠如周容所言，曾慶龍真實、細微而尊重歷史的客觀描述，像一面鏡子，既照見周令釗的百年人生，也照見了此間中國社會翻天覆地的歷史進程。
曾慶龍本身的文化藝術修養使其得以成為周令釗先生的知音。具有中國新聞文化促進會理事、中國期刊協會理事、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作家、詩人、漫畫家多重身份且曾多年擔任《中國海關》雜誌社社長的曾慶龍，其對中國近百年來歷史進程的宏觀視野、對周老百年心路歷程和藝術創作的爬梳整合、對傳記文學特有體例範式和語言風格的準確運用，都為他出色完成這部傳記提供了有力支撐。起初，他打算以周老口述歷史的樣式進行創作，但他很快發現這會淹沒周老一生的傳奇感、闊大感和歷史縱深感，寫作幾萬字後就會難以為繼。經過反覆思考醞釀，曾慶龍找到了立傳的根本，那就是一定要通過周老個人的傳記引發讀者思考：是什麼力量使五四運動一百年來的中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種力量的魂和根在哪裡？偉大的藝術應該在什麼樣的土壤生長？在寫作方式上，曾慶龍摒棄了慣常的平鋪直敘的傳記文學寫法，將一條清晰的歷史演進軌跡作為敘事主線，中間串聯起數十個周令釗及其同時代人的傳奇故事，從而使傳主的意義和價值得到最大程度的挖掘與呈現。2017年第一稿完成，周老用半個月時間仔細審讀後予以擊節讚賞：「這寫的才是我，真實的我！」並給予了「客觀、真實、生動」的高度評價。
黃永玉曾這樣評價自己的老朋友周令釗先生：「他就是那麼樸實、厚道、謙和的人。我以為，一位真正的人民藝術家，一定是位老實人。因為只有這樣，才會不圖名、不圖利、不取巧，腳踏實地，辛勤耕耘，一生信奉藝術為人民服務。」這樣一個老實人，當然需要一位老實的作者來為其立傳，所幸曾慶龍就是這麼一個老實的作者，他為我們奉獻了一部兼具真實性、故事性、可讀性的傳記文學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