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醫生》
作者：泰絲．格里森
譯者：尤傳莉
出版：春天出版
詭譎的告解獨白，悚然的取血獻祭，陰沉的敘事支流。是什麼形貌的角色，埋伏於醫療資訊匯聚中心，覬覦毫無防備的靈魂？雙面皆鋒利的刀刃何以如此靜謐，藏匿於高深難尋的隱蔽處，鳥瞰脆弱易碎的生命？在開始討論《外科醫生》這部由醫學博士泰絲．格里森創作的懸疑小說之前，先稍微簡述一下《日內瓦宣言（Declaration of Geneva）》。
《日內瓦宣言》是一份現代版的醫師誓詞，除了保留古希臘時代《希波克拉底誓詞》的良善意旨之外，也因應現今社會實況進行增補修潤，逐步確立了醫界通用的倫理標準。某些醫學院的畢業生亦曾齊聲朗誦過《日內瓦宣言》，視為進入醫界工作的重要承諾。世界醫學學會（WMA）於2017年更將適用範圍擴大成「醫界的成員」。
《日內瓦宣言》條列了執業者對於醫學人道主義目標的多項承諾，本文特別援引其中一條宣言：「我要憑我的良心和尊嚴從事醫業。」來當作《外科醫生》犯罪紋理的初探。很顯然的，書裡的兇嫌至少就違反了該項宣言。兇嫌憑藉其醫學素養，輕易地索求人們的生命，基本的道德良知彷彿不曾存有。又或者，他從未覺悟到自己做錯了什麼，這一切更像是受到瑰麗幻想的蠱惑。
警方發現，這起案件與兩年前的另一樁連續殺人案件竟有諸多雷同之處。但又覺得奇怪，舊案件的兇手卡普拉早已死亡，根本不可能再度犯案。是模仿犯嗎？還是......？不明嫌犯與卡普拉之間，究竟有什麼牽連？卡普拉是一名執業醫生，新案件的兇嫌則身份未明。犯罪心理學家札克的分析顯示：兇嫌是個計劃周詳的犯案者，心思很細膩，行事縝密，不曾在現場留下太多線索。他具有高明的外科手術技巧、解剖學知識，極可能是醫療專業人員。
以上的推究揣測，自有道理，可惜僅為罪犯側寫（offender profiling），兇嫌的真面目還是一團迷霧。「外科醫生」只是書中的《波士頓先鋒報》替兇嫌所取的綽號，最後就連警方也照樣呼喚，儼然成為一個讓大家聞風喪膽的代稱。他們口中的外科醫生，並非患者的救命恩人，反而是惡意奪取生存權的加害人。
隨着劇情的漸次推展，讀者也會慢慢釐清整個案件的脈絡。躲在暗處的罪犯，雖然不是被賦予執刀權限的外科醫生，卻位居能夠藉由醫事職務熟知人們身體資訊的位置。他總是輕鬆地蒐羅各種極其隱私的細節，伺機犯案。令警方深感棘手的是，三名被害者的居住區域相當分散，沒有重疊，因而波士頓的每個角落都流瀉着驚悚，處處恐怖可疑了。
兇嫌甚至冒着容易被逮捕的風險，潛入醫院，施行聲東擊西的詭計。趁另一位高齡病患的藍色警報響起時，成功地轉移眾人注意力，殺害危在旦夕的倖存者。值勤守護的警員也因公殉職。侵門踏戶的歹徒，來無影，去亦無蹤。醫院的空間既寬廣又複雜，兇嫌躲到哪裡去了？人海茫茫，法網恢恢。溫煦的杏林，竟瀰漫了惡質的意圖。
醫師、護理師、麻醉師、各類技師，不管是否曾朗誦過《日內瓦宣言》，絕大部分都能秉持良心和尊嚴，兢兢業業地挽救珍貴的生命。多麼希望──惡意奪取他人呼吸的罪犯只存在於文學場域，當讀者將懸疑小說像門一樣關起來之後，所有創傷也隨之灰飛煙滅。
返回現實軌道的讀者，可能會從四面八方驚見比起懸疑小說更像虛構情節的醫療刑案。無論是藉由施打藥劑剝奪百條生命的護理師謀殺案，或是蓄意讓高齡和重症患者加速死亡的點滴投毒案，都相當駭人聽聞。惡例接連浮現，致使醫療體系蒙覆了陰霾。
曲終人散，故事走至盡頭，謎題終究會解鎖。合上書本就能尋獲平靜的我們，在期許鋒利的手術刀回歸救命初衷的同時，能否反求諸己，對這個世界不吝傳遞更加誠摯的感激，並給予溫暖友善的關懷呢？■文：余孟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