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勝蹟黃鶴樓。 新華社馬承鈞
清晨，跨出「禁錮」已久的房門，我深深呼吸幾口三月風，哇──這麼清爽、這麼新鮮、這麼芳菲、這麼溫馨！不禁想起「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名句來。恰好我在瓊島結識的甄女士發來一條微信：「春暖花開，山河無恙」，這不啻是對我的問候，更是對荊楚的深切懷念啊！她是武漢人，談起江城總有說不完的話題，令我也想起鄂省來。
荊楚大地鍾靈毓秀、物華天寶，自古人文薈萃、勝蹟繁多，武漢的龜山、珞珈山、東湖磨山就聞名遐邇。「一生好入名山遊」的詩仙李白也酷愛湖北，唐玄宗開元十五年（727年），新婚的李白就在湖北安陸住了十年。安陸距江城（即武漢）百十公里，武漢也是詩仙常遊之地，並愛上江城第一名勝--黃鶴樓。
瀕臨長江的黃鶴樓在武昌蛇山黃鵠磯，相傳三國時蜀漢名相、河南羅山人費禕成仙後，曾騎黃鶴返此樓小憩而得名。當年李白第一次登黃鶴樓，就被其景象震撼，正詩興大發，卻見樓上有同代詩人崔顥題詩：「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李白大驚，不敢掠美，說了句「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成了詩壇佳話，也讓崔顥《黃鶴樓》名滿天下。
自此李白與黃鶴樓結下深交，寫了《望黃鶴樓》、《醉後黃鶴樓》、《送黃鍾之鄱陽》、《送二季之江東》、《送友人西飛帝王州》、《與史郎中欽聽黃鶴樓上吹笛》、《陪宋中丞武昌夜飲懷古》等名篇，「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黃鶴西樓月，長江萬里情。春風三十度，空憶武昌城」更成名句。最著名的則是那首「離別詩之冠」--《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了：「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
詩人孟浩然是湖北襄陽人，也是詩仙敬慕的摯友，兩人情投意合交往甚密，李常以「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讚之。此年三月，孟浩然離江城到廣陵（今揚州）遠遊，李白在黃鶴樓為其踐行，並賦詩相贈。該詩寫得精妙！它點明詩的「四要素」──地點：黃鶴樓和揚州、時間：「煙花三月」、景貌：「孤帆遠影」、心情：「唯見長江天際流」。全詩描景抒情、情景交融，絢麗斑駁的三月風光和一江春水的浩瀚無邊，寥寥幾筆酣暢淋漓畫出一幅意境開闊、色彩明快又依依不捨、情絲難斷的惜別場景，飄逸靈動、別而不傷，一句「孤帆遠影碧空盡」更凸顯兩位名士的純美友誼與深摯感情，讀來令人神繞情牽無限遐想！
聯想起近日各地援鄂醫療隊陸續撤離武漢的情景：警車開道、專車迎送，兩邊萬名交警和路人肅立敬禮夾道歡送，沿途樓宇上的市民揮手致敬高呼「謝謝」……車隊抵達各地，也受到英雄凱旋般最高禮遇的夾道歡迎，此情此景怎一個「越王勾踐破吳歸，戰士還家盡錦衣」啊！
筆者忽又憶起大文豪蘇軾名詞《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來。詞曰：「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恰好該詞也寫於湖北！北宋元豐二年(1079年)蘇軾因「烏台詩案」被貶鄂省黃州（今黃岡），第三年的三月七日，東坡在黃岡沙湖道上突遇暴雨，攜雨具的小童走散了，渾身濕透的路人都很狼狽，蘇軾卻覺得風狂雨驟無所謂，迎着漂泊大雨竟然放開嗓門引吭高歌，覺得拄竹杖、穿草鞋如騎快馬，人生不就這麼走過來的？雖然春寒料峭，清涼的三月風吹醒他的酒意，反倒覺得很爽快、挺愜意！雨過天晴後回望這一路，猶覺得風雨或晴空都不失詩意嘞！一首隨意之作，展現出詞人的曠達超脫和風流瀟灑，「莫聽」、「誰怕」，更彰顯他身處逆境不畏強暴的倔強品性和名士風範。
想想我們親歷的這個庚子新春，無論新冠病毒如何猖獗無情，風雨同舟的中國人民不也咬緊牙關挺過來了麼？在百折不撓的中華民族面前，不管瘟神怎樣刁鑽毒辣、兇相畢露，也不管域外反動勢力如何幸災樂禍、咒罵封鎖，任何狂風暴雨都可戰勝、任何魑魅魍魎終將趴下！正所謂「竹杖芒鞋輕勝馬」、「也無風雨也無晴」……
開國領袖毛澤東與武漢也大有淵源。早在1918年，他帶赴法勤工儉學湖南學子進京時就目睹了大武漢的繁華喧囂。1927年，身為中共農委書記的毛澤東曾派駐武漢，在武昌紅巷13號和都府堤41號開展工作，還寫下名篇《菩薩蠻．黃鶴樓》，詞中「茫茫九派流中國，沉沉一線穿南北」、「黃鶴知何去？剩有遊人處。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已成絕唱！
新中國成立後毛澤東曾39次赴漢視察、開會或休養。江城許多地方都留下他的足跡。主席愛游泳，曾40多次在此暢遊長江。1956年6 月1日第一次橫渡長江。是日上午，眾人簇擁毛登上漢口王家港的「永康號」輪船，汽輪逆江而上到達金口，主席下水。他興致勃勃，一路劈波斬浪，一直游了15公里。這裡的天氣、水流乃至風光太棒了，主席樂呵呵對陪同的李先念說：「以後我每年都要來游長江！」在沌口上船後午餐，廚師楊純清做了四菜一湯：清蒸鯿魚、燒草魚塊、回鍋肉、炒青菜和榨菜肉絲湯。主席胃口大好，還喝了一小杯茅台、吃了一小碗米飯，清蒸鯿魚則成了光盤。
回賓館後秘書葉子龍對廚師說：「楊師傅啊，主席特愛吃你做的鯿魚，剛才還作了一首詩呢！」正說着毛走出書房，對老楊道：「楊師傅哎，你做的鯿魚蠻不錯。古代文人把鯿魚叫武昌魚，岑參有『秋來倍憶武昌魚，夢魂只在巴陵道』、馬祖常有『攜幼歸來拜丘隴，南遊莫忘武昌魚』，可見武昌魚有歷史嘍！」說罷展開手中條幅：「這是我新寫的一首《水調歌頭．游泳》，送給你要不要呀？不吃你做的武昌魚，我寫不出哦！」楊大喜，雙手接過，再三道謝。隨後主席又書一幅送給葉子龍。
在大風大浪裡搏擊波濤，是毛一生的至愛。他每到武漢，必下榻東湖賓館梅嶺1號，那裡也成了「湖北的中南海」。1974年10月4日，毛就在這裡撥通北京專電，要鄧小平出任國務院第一副總理和總參謀長。那天他還說：「天下的水，只有武漢的好！」乃指奔騰不息的長江和萬頃碧波的東湖。
蒙強大靠山和全國人民護佑，荊楚已日益向好，險情漸行漸遠，直如「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這來之不易的階段性勝利，不是「神女應無恙，當驚世界殊」麼？今天重吟《水調歌頭．游泳》，仍覺氣勢非凡、催人振奮──毛澤東「萬里長江橫渡，極目楚天舒。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閒庭信步」的強勢與灑脫，不正是國人邁向「中國夢」真實寫照麼？三月風新來，神州更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