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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棚閒話:棋差一

2020-12-19

■ 青 絲

琴棋書畫向為聞人雅事,古時的才士俊彥、名門淑女、青樓歌姬,都必須熟諳這四項技能,方能一掃面上三斗俗塵,彰顯出不俗的品位。弈棋作為智力型遊戲,更是呈現個人天賦的最佳方式。過去的士大夫,多為人中翹楚,才智上常有爭勝競逐之心,加上與人對弈也是一種重要的交際手段,能擴大人際往來的接觸,促進友誼。故一經發軔,就很快成為文人四藝之一。

南宋時,京城臨安是商業繁華的旅遊勝地,衍生了大批從業者。一些粗通詩書但精於弈棋的市井子弟,從事導遊業務,專門陪同從外地來的有錢人,或新晉的京官在臨安城內各處遊玩,下棋消閒,增添情趣。弈棋在傳統生活中,能營造出享樂主義信念,煽動起縉紳階層的審美感受。

弈棋的樂趣,很大程度上是靠對手烘托,越是與強手抗衡,成就感也越高。古人下棋,除了要準確預判棋勢的發展,還要比拚耐性和毅力,因雙方落子前,不管思考多久都無時間限制。這一過程也是涵養功夫和耐性的較量,能保持心態平和、不厭不躁的人,會更具優勢。若是性情急躁,遇到一個慢吞吞的對手,縱使棋力比對手高,也會被消磨得心神大亂,一茪ㄦV便斷送了好局。

南朝梁武帝蕭衍下棋,每一步都要長考,大臣到溉被召去陪下棋,經常等到睡茪F,梁武帝仍未落子。到溉又不敢出聲催促,只能坐在對面東倒西歪地打瞌睡,被梁武帝作詩嘲笑:「狀若喪家狗,又似懸風槌。」北宋時,王安石的棋品很差,每次看到自己的棋要輸了,就開始悔棋,從下錯的地方收回重下。下棋若是遇到不堪的對手,亦未必風雅,也可能是一件苦差事。

下棋的人,涵養功夫和耐性練到了至高境界,即使泰山崩於前亦面不改色。《三國演義》堙A關羽就是一邊下棋,一邊接受華佗刮骨療毒。東晉宰相謝安與人下棋,收到淝水之戰的捷報,神色如常地繼續落子,也被後世傳為佳話。南朝宋人王彧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宋明帝擔心自己死後,大舅子王彧會有異圖,派使者送毒藥給王彧,讓他自盡。王彧正與門客下棋,打開手諭看完,面無表情地摺好放到棋盤下,直到棋局終了,把棋子收好,他才跟人說是收到了賜死的手諭,接茪S寫完感謝的回信,才飲藥而卒。這種定力,絕不是一般人能練成的。

但棋力卻如飯力,怎麼也勉強不來。我少年時為了提高棋藝,曾找來棋譜照茩W練,以至於有一段時間,晚上做夢都是下棋,但收效甚微,技不如人還是不如人。我只好放棄。自尊心強的人,會很難忍受下棋總是受挫於人,這種天賦上的差距,也並非憑茪@腔血氣苦練就足以彌補。蘇軾曾坦承平生有三件事不如人:吃酒、下棋、唱曲。自承其短,坦然面對自身的不足,也不失為一種明智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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