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祝輝
外婆家在城郊的沙崗村,離我家有2公里左右的路程。在我童年的記憶裏,那是一個山清水秀,富饒神秘的小山村。 去外婆家要出城,城門一出,路上都是稻田和綠油油的菜地。走了約1公里左右,就到了外婆居住的村莊口。
村莊前有一條小溪,小溪周圍綠樹成蔭,瓜果飄香,呈現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溪水清澈見底,溪中有許多五顏六色的鵝卵石、小蝌蚪及很多說不上名字的魚。到了晚上,小溪在夜色朦朧中換上了新裝,伴隨微風輕輕地搖曳着她美麗的身軀、歡快地唱着歌一路奔跑着。
每次去外婆家最開心的就是到小溪裏打水仗、捉蝌蚪、捉魚、趕魚,口渴了就喝小溪水,肚子餓了就摘菜園裏的瓜果。外婆在溪旁的石塊上洗衣服,外公在岸邊的菜田裏種菜澆水,看着我們在小溪裏玩得歡愉,他們的臉上笑開了花。
一踏進外婆家,滿公、滿婆看見我就眉開眼笑地叫着:「乖子,乖子。」舅舅、舅媽親切地喊着我的乳名:「飛兒來了,快喝些水,肚子餓了吧?」然後就對表哥表姐們說:「城裏的表妹來了,你們要好好地陪着她玩,不許惹妹妹生氣,不許欺負妹妹。」表哥、表姐每次都用羨慕的眼神看着我,我滿滿的小得瑟和驕傲不由自主地掛在了臉上。外婆每次看見我都唸叨着:「乖子,乖子,寶貝來啦,外婆抱抱......」還時不時從口袋裏掏出幾顆糖給我和表兄妹。看着我嘴饞的模樣,外婆又偷偷地塞幾顆糖給我:「乖子慢點,乖子慢點,小心,小心。」滿公、滿婆、舅舅、舅媽就會笑着說外婆偏心。
閒暇時外婆就領着我在村裏走一圈,村裏的都是宗親。「乖子這個叫太公、這個太母、這個舅,乖子這個舅媽、這個哥、這個姐,乖子、乖子......」我小嘴兒甜得好像抹了蜜一樣,甜甜地叫着,讓外婆掙足了臉面。有時外婆還擔心她們記不起我,反反覆覆地特意說着:「我城裏的外孫女,城裏的外孫女,聰明漂亮。」我有些得意,又有些害羞,不經意間就成了外婆的開心果。外婆有1個兒子,5個女兒,22個孫輩,我的母親排第三,外婆和外公用勤勞的雙手養育着兒女,精心侍奉着太公太婆,我們都是外公、外婆心頭的肉、掌心裏的寶。
上世紀八十代初,農村結束了集體所有制,實行了土地承包制,村民的生活開始轉好。我們家有農活的時候,外婆外公心疼母親,擔心母親忙不過來,就會來田裏幫忙。 外婆每次來我們家都會帶很多好吃的給我們,看着我們歡快的模樣,她就會抱着我笑着說:「飛兒,做人如蓮,做事如水,愛笑的女孩是光陰最美最貴的花,努力活成自己喜歡的模樣就是世間最美姿態。」外婆孝敬父母,熱心鄰里,廣施善緣,方圓幾里都留下了她的美名。外公從小習武,擅長甩大刀、弄長矛、舞獅子。在外婆的支持下,外公有空時就教鄉親們習武強身,村民在外公的帶領下還成立了一個舞獅隊,逢年過節時給家家戶戶拜年,送去祝福,送去吉祥安康,那獅子隊到現在還是村民們的驕傲!
在我14歲的那年,外婆因病離開了人世,享年64歲。那天爸爸紅着眼睛到學校來接我說:「外婆去世了,你回家吧,先請幾天假。」說真的,那時的我第一次面對親人的離去,也真不懂生離死別對我意味着什麼,看着媽媽和舅舅,姨姨外公,表哥表姐,還有其他人哭,我都沒咋傷心難過!
外婆出殯的那天,村莊口跪着黑壓壓的一大群人,外公、母親和舅舅,還有七大姑、八大姨等哭成一大片,看着她們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哀嚎着,我和弟弟,還有幾個小表弟、小表妹跪在那裏鬧着,不懂得發生什麼事。姨姨發現我們在那鬧着,走過來狠狠地把我們捏了一把,還罵了我:「飛兒,外婆這麼疼你們,你們都沒外婆了,沒外婆了,外婆白疼你們這些娃了喲,你們這些白眼狼喲......」姨姨一邊抹着眼略@邊罵着捏着我們幾個,忽然間我大聲哭了起來,表弟表妹也跟着哭了起來,分不清我們到底是在哭外婆,還是被姨捏疼哭的,反正那會兒就哭得有模有樣,把村民都惹哭了。過後大家還誇我最懂事,外婆沒白疼我,這女娃子有良心,長大了有出息,長大了肯定是孝女。
不知不覺外婆離開我已經37年了,外公、滿公、滿婆也去世了。時光深處,總有一簾清風輕輕吹過,悄悄來到我窗前,隱約中我知道,那是外婆、外公、滿公、滿婆的眷愛輕輕拂着我的眉眼,我無數次期盼着能在我夢中與他們相見,我盼望在夢裏能見到當年愛我、疼我的外婆、外公、滿公、滿婆,我想她們再叫我「乖子乖子,寶貝寶貝」。我想外婆的糖,我想外婆抱着我時的暖,我想做他們永遠的乖子寶貝,我想讓外婆她們還記得她有一個外孫女是如此地想着她們!「生如夏花般璀璨,逝如秋葉般靜美」,外婆的一生,是簡單平凡的一生,她的一言一行,為我樹立了良好的典範,深遠地影響着我,多想時光能倒流,還能夠再感受她的溫暖!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在」。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遙望着滿天的星星,淚水伴着思念不禁悄然滑落。飛兒再也見不到您慈祥的面容了,飛兒再也聽不到您諄諄的教誨了。多少回飛兒虔誠祈禱上蒼,如果真有來生,下輩子我還是您最疼最愛的飛兒,您依然是我最親最愛的外婆,我們還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您在天之靈,一定會永遠保佑我們這個大家庭生生不息、繁衍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