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黃志翔 「未來之憶」 三部曲的首部超長篇小說
《人魔之城》
作者:黃志翔
出版:印刻
十二則記錄完整殺人過程的短訊,將年僅12歲的蕭遙推向深淵,關進精神病院。七年來,他一直是模範病人,直到那天他攻擊主治醫生逃離,逃離前留下詭秘訊息:「有人想殺她,我必須出去......我只能感覺到它們的存在。是一群。是另一種它,it。殺的可能不只一個。我看得見。」號稱「S少年專家」的刑事局督察朱志揚奉命追捕蕭遙,循線查緝時,台北街頭竟發生隨機兇殺案。屍體狀況一如當年慘案:割喉、剖腹、甩腸,刑事局更在兇案發生前半小時,收到一封兇手寄來的挑戰信《地獄來信》與半顆腎臟。175,000字的「未來之憶」首部曲《人魔之城》揭開故事序篇。
對這部小說作者黃志翔,讀者更熟悉他的身份是台灣著名影視導演、製作人、編劇,熱衷大眾影視文化。知道他工作繁忙,卻還能拿出一部超長篇「輕科幻」小說,令讀者和觀眾頗為意外。小說由台灣印刻四月出版,旋即引發兩岸影視界關注。
當下,類型小說是文壇熱議話題。所謂「輕科幻」,有科幻元素的,背景設定在當下的或虛構的現實世界。「輕科幻」的優勢在於,創作者可以天馬行空,不去考慮萬有引力或者相對論,也可以說是奇幻元素在科幻世界中的嫁接。「輕科幻」除了吸引人的科幻元素外,還是別的電影類型的糅合,可以是充溢懷舊氛圍的《怪奇物語》,可以是唯美劇情的《開發者》,也可以是驚悚動作的《西部世界》。
有「輕科幻」,就有「重科幻」,有「軟科幻」,就有「硬科幻」。讀者和觀眾熟悉的「硬科幻」,有《火星救援》、《星際穿越》、《地心引力》等,故事中出現不少科學術語,情節設置符合科學定理。硬科幻的共同特點是故事情節依靠技術來推動和解決。有許多被歸類為「硬科幻」的科幻電影,如《銀翼殺手》、《2001太空漫遊》、《普羅米修斯》等,這一類電影屬於上世紀四十年代發展出來的科幻流派--太空歌劇,同樣不拘泥於物理常識,在巨大的太空背景之下發生傳奇的冒險故事。
科幻照進文學的現實,好像只是一瞬間。不論是近年來熱議的軟科幻與硬科幻之爭,還是長期存在的類型文學如何經典化的問題,科幻作為一種實實在在的元素,已進入人們生活。一種文學樣式,經歷200年浮沉,隨茠韖N人類的科技探索逐漸壯大,必然會隨茯鴔猼熄i一步深入而照亮現實,由「類型」逐漸轉化為「普遍」。
黃志翔把這部作品定位在「輕科幻」。故事的時代背景設於2027年,離現在不太遠,有意讓整個故事呈現的物質文明、物件、身體都避免變得過度金屬化。作者把拉康學派的理論猜想(「客體小a」與慾望的關係)與「水記憶」的理論猜想置於故事中的「輕科幻」設定,這在文學領域中應是相當罕見的創新之舉。雖說是輕科幻,但貼近於當下的全球氛圍,從這個角度而言,這部小說也帶茞{實主義成分,特別是故事中的「反恐」情節,與軍工複合體、帝國主義復興等議題緊扣一起,這在華語文學的創作中是罕見的。
問他是什麼觸動他創作這部小說?他說,信息日益碎片化的時代,大他者以各種言說操弄人們的思想,這既是全球的共相,也是台灣的現況。類似特朗普主義之類的極端主義浪潮已幾近瘋癲,卻反指他人為瘋癲,這種錯亂的時代尺度,讓稍能明辨是非黑白的自由人成了「不合時宜的異端」,這已是一種普遍現象,也算是這個時代的症候。
作者企圖反映這種時代症候中的人性歧義,包括人們遭遇的夢、記憶、幻想、幻見、現實,也包括人們在大他者語境中的裂變,譬如蕭遙對自我的懷疑或肯認、安婷對真相的追尋與反挫、朱志揚對正義的追求與幻滅等。作者同時也想反映這時代症候中的意識形態偏見,例如後真相與假真相(如誰才是真正的恐怖主義),偽善與假神聖(如故事中的「和平展望會」)。作品並以此構築正、反、合辯證發展的敘事與書寫策略,譬如,首先建立讀者對朱志揚這警探的認同與代入感,再像剝洋b似的,逐步剝開他對蕭遙的自居正義其實隱含不自覺的偏見,那才是最辛辣的內核。
小說的另一個重點是想反映美歐軍事工業複合體及其慾望驅力,就像故事中逐步浮現的「國際霍布斯主義」,類屬資本主義的極限化運動,這種軍工複合體及其代理人,以自由、民主、和平為名,實際的作為卻與之逆反,本質上就是反自由、反民主、反和平的利維坦巨獸,視戰爭為養分,且正悄悄推動全球範圍的帝國主義復興。
這部《人魔之城》只是「未來之憶」三部曲的第一部。據作者透露,二部曲暫名《化外殺手》,是2027年蕭遙事件的直接延續。三部曲暫名《明日戰士》,從未來世界2073年切入,那時整個地球與人類因生態與戰爭浩劫而瀕臨末日,同時解開作為故事內核的「馬里亞納猜想」之謎。在長期不同類型的創作中,黃志翔總是不斷找尋大眾文化的縫隙,讓自己的作品成為一顆小石粒,去卡住斷層的縫隙。●文:江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