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4-26] 廣東經驗世衛為何推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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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東省前衛生廳廳長黃慶道目前仍奮戰在抗疫第一線上。

　【本報珠三角新聞中心記者張建華、吳建芳、徐從平廣州廿五日電】SARS——嚴重急性呼吸道綜合症——非典型肺炎，正在全球數十個國家和地區蔓延。這種人類歷史上前所未有的新病毒，兩個多月來成為中國以至世界各國的首要敵人，它使近五千人在生死邊緣掙扎，奪去了二百多條性命，干擾了數以億計百姓的正常生活，令早已不景氣的全球經濟雪上加霜……。一些人，包括好幾個國家的衛生部長對中國口出怨言：為什麼不能在去年十一月廣東剛剛出現這種怪病時，就向全世界發出警告？

　但在另一方面，世界衛生組織的專家在訪問了廣東之後，卻對當地的防疫工作大加讚揚，認為他們在發現和治療非典型肺炎，尤其是阻止其大規模蔓延方面，做出了卓有成效的貢獻。廣東的經驗，值得向世界各國推介。至於中國為何未能早在去年十一月就向全球發出疫情警報，世衛的專家也表示充分的理解。

有預感或是傳染病

　世衛專家的評價，與前述的怨言形成了強烈反差。而本報記者，正是基於這一反差所帶來的疑問，走遍了珠三角的多個城市，訪問了多位專家、學者、官員和已經康復的病者。其中，當然也包括在過去幾個月內站在第一線指揮廣東抗擊非典型肺炎醫護大軍的前省衛生廳廳長黃慶道。他剛剛由於年齡關係自三月三十一日起不再擔任廳長，卻依然身居廣東抗疫領導小組要職，對於這場被胡錦濤總書記形容為「人類災難」的非典型肺炎的來龍去脈，有著最權威的了解。

　事情還得從今年一月二日說起．這一天，省衛生廳接到中國工程院士鍾南山主持的廣州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的報告，稱上月杪接收了一名從河源市送來的奇怪的肺炎病人：持續高熱、乾咳，肺部經X光透視呈現「白肺」（即雙肺部炎症呈彌漫性滲出，陰影佔據了整個肺部）。然而，使用各種抗生素卻毫不見效。更令人擔心的是，在河源當地醫院救治過該病人的八名醫務人員，全部被感染發病，症狀與病人相同。大學畢業後曾在防疫站當過醫生的黃慶道看到報告，心裡一驚：這難道是一種傳染病？他在當天下午就派出專家直奔河源。

病魔試探未見血腥

　在那裡，一位專家回憶起早在去年十一月，曾經在佛山市診治過一位有同樣病徵的病人，十一月十六日發病，十一月二十五日住院，是個農村村委會的幹部。這，就是迄今為止廣東比較有據可查的第一位感染非典型肺炎的病人。然而，不知道是當時的非典型肺炎病毒還未變種到具有今天這樣強烈的毒性，還是由於其它原因，中山以及河源的病人，包括八位受到感染的醫護人員，經過治療全都恢復了健康。廣東省衛生部門放下了心頭大石。有關傳染病的推測，也由於其病症與列入國家以至世界衛生組織法定要上報的傳染病皆不相同，因而沒有作進一步的追蹤。

　事實上，非典型肺炎對人類的這一次試探，並沒有露出它那猙獰的面目。

順德病人成首名死者

　可是，到了一月十九日，怪病魔影再一次引起了廣東省衛生廳的重視。這一天，廳裡接到中山市的報告，稱有二十八位患者受到怪病感染，其中十三位是醫護人員，患者年齡最大的五十三歲，最小的才一歲零三個月。當時廣州的一家報紙還曾就此刊登過一則消息，標題就叫《中山出現不明原因的怪病》。黃慶道聞訊更加不敢怠慢，立即指派一位副手，帶領由廣州市醫學院呼吸研究所、中山大學附屬三院、廣州軍區總醫院、省疾病控制中心的臨床、流行病學、病毒學專家組成專家組，於二十一日會同先前收治過類似病人的佛山、河源的專家趕到中山市，對當地三家收治了病人的醫院進行了詳盡的現場調查。鍾南山院士當日下午趕到。會診調查的結果，是發現中山的病人跟河源的一樣，高熱發燒，持續不退，有些乾咳，實驗室檢查發現白血球不高，打抗菌素沒有效果。專家們連晚討論，提出診斷標準和治療的方案。到了晚上十一點，國家疾病控制中心的專家也到了，經過現場調查，他們也同意了廣東專家提出的方案。二十三日，即以廣東省衛生廳辦公室的名義，發文到全省衛生系統，通報了省專家組對中山市不明原因肺炎調查報告的內容，詳細介紹了這種病的發病特徵和臨床表現，治療原則，並明確要求各市密切注意情況的發生，發現病人及時要報告省廳，由省廳派出專家協助治療。

　也就是在一月二十三日這一天，非典型病毒在廣東找到了自己第一個獵殺者，這是一個順德人，但由於當地還未收到省廳的文件，當地醫院未能將之歸入非典致死之列。事實上，世界上此時還沒有一個專家意識到：一種新的人類殺手，已經降臨我們這個星球。

八字決策斷擴散鏈

　不過，至少在廣東省，衛生系統已經行動起來，針對這種「不明原因肺炎」，作出最初的防衛部署。

　時間轉眼到了二月二日，正是年初二，當時回農村老家探親的黃慶道突然接到一個副廳長的來電，說不明原因肺炎蔓延到廣州，二號當天在廣州就發現了十例！且部分病人病情嚴重。黃慶道與其他負責人研究後，要求馬上將此不明傳染病的疫情報告省委、省政府和中央政府衛生部，並馬上組織醫療機構救治病人。也就是在此時，黃慶道提出「相對集中，全面收治」的要求。事後的實踐表明，這是一個十分關鍵的決策，對於防止非典型肺炎在廣東以至香港、全國大面積擴散，起了極其重要的作用。

　這八個字的決策，具體而言就是無論病人到哪個醫院看病，這家醫院都要實行首診負責，不能推諉，更不能將病人推回到社區。如果這家醫院沒有能力醫治，就要負責送到傳染病醫院，當時主要是集中到應對傳染病經驗豐富的中山三院和市第八人民醫院。這三條意見被擬成文件下發到全省各市，對及時阻斷傳染源，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其後，又根據黃的意見召開了廣州市所有二級以上醫院的院長的會議，全面進行了抗擊不明原因肺炎的動員。

　同一天，廣東省衛生廳組織省內最好的專家和主要衛生官員，成立了省不明原因肺炎防治協調小組、醫療救護專家指導小組、流行病學調查指導小組、病原學檢測技術指導小組。打響了在衛生系統內全面抗疫的戰鬥。

　二月七日，廣東省委書記張德江和省長黃華華省長接到常務副省長的報告，迅速做了批示，明確要求盡一切能力，調動全省最好的技術力量，來救治病人，同時查明原因，防止蔓延，做好防疫工作。黃慶道再次召集廣州市大小全部醫院的院長會議，要求做好大範圍疫情爆發的各種應對準備。要求所有二級以上醫院，都設立一個防護病區，不一定立即接收病人，但要準備好技術力量和設備，一定要有好的隔離的區域，通風條件要好，以避免交叉感染。與此同時，廣東省衛生防疫系統的實驗室人員日夜加班，迅速排除鼠疫、炭疽菌、出血熱、禽流感等一個又一個的可能病原。

「非典」名字首現本報

　到了二月十日，廣東省死於此怪病的人數達到了五名，而一些醫院內大批醫護人員受到感染的消息終於傳入社區。一時間，羊城人心惶惑，香港也謠言四起。黃慶道記得很清楚：也正是這一天，香港文匯報在頭版頭條發表消息，透露廣東奪命怪病實為非典型肺炎。這是世界上第一篇準確點明廣東怪病病因的報道，也是如今人人皆知的「非典型肺炎」這五個字，第一次在報端亮相。

　事後回憶，黃慶道承認最難熬的就是二月五日至十日，在這六天之內，廣東省內非典型肺炎的傳播達到了每天五十宗以上：二月六日，七十七例；二月七日，六十二例；二月八日，六十五例；二月九日，五十九例！

　在這幾天，黃慶道和他的同事、戰友們幾乎天天都只能睡兩三個小時，通宵達旦地開會、視察，晚上躺在床上，因救治病人而受感染的醫護人員的身影不時在眼前出現，黃慶道五內如焚。

「六早原則」令療效改善

　尚幸，二月三日下發的文件、採取的措施發揮了效力，從二月十日三十八例之後，廣東省內新發病者的人數下降到每日二十至三十人，進入三月下旬，進一步下降到每日數人。從二月三日到三月二十七日，僅省衛生廳下發的文件就多達六十多份，有診斷標準、治療方案、消毒工作指引、病歷報表、採集標本技術指引等。可見衛生廳作為職能部門指導工作的細緻到位。

　在治療方面，衛生廳及時準確地聽取專家意見，將診斷標準和治療指導方案及時下發各醫院，並按照鍾南山院士的意見將最嚴重的病人送到研究力量最強的廣州呼吸研究所所在的廣州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集中治療。在前期治療不理想的情況下，及時調整方案，推廣早發現、早報告、早診斷、早隔離、早吸氧、早上激素等「六早原則」，令治療效果得到很大改善。

　統計資料顯示：目前廣東非典型肺炎的治癒出院人數已佔總報告病例數的百分之八十六點三，死亡率僅百分之三點五，是世界範圍內對非典型肺炎治療成績最好的地區之一。而且，非典型肺炎突襲廣東五個月以來，迄今廣東得病人數一千三百七十四人，死亡五十人，均比一河之隔的香港還低。難怪，世界衛生組織的專家高度評價廣東的防治工作；難怪，張德江書記笑著對黃慶道說：「慶道，我要為你記功！」

病因未清絲毫不敢鬆懈

　介紹至此，黃慶道長長地喘了口氣：「記功我實在是不敢當。事實上，功勞應當歸於成千上萬至今還在第一線與病魔面對面抗爭，救死扶傷的前線醫護人員；歸功於還在實驗室日夜奮鬥尋找病原的專家；歸功於迅速果決地採取非常措施的廣東省委、省政府。」

　他降低了聲調，向記者表示：「說實話，我的心情至今依然未能有一絲一毫的放鬆。一方面，最近三天廣東的新病例又增加到十個以上；另一方面，香港出現了一些症狀不明顯的新變化。最後，非典型肺炎的病原到底是什麼都還沒有搞清楚，且至今還未有對症的特效藥。人類與非典型肺炎的這場較量，還遠遠未見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