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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小島 攝影:洪永起 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用「悠長假期」作為個人作品首次獨展的名字,本地雕塑家何衛平(Argo Ho)在接受記者專訪的時候解釋,其實是在作品完成鑄造之後,重新給他的一種感覺,儘管當初在創作時並沒有一個明確的主題。「它們可能都與我的經歷有一點關係。也許(藝術)這條路很難走,兜兜轉轉,有很多歧路,很多困惑。」何衛平說。
如果說「悠長假期」所引發的是一種浪漫想像,那麼,近一個半小時的傾談讓記者逐漸理解到,何衛平呈現的,卻是在浪漫背後,對藝術之路的不斷探尋和對藝術創作的生命投入。
高溫化銅
金屬,是何衛平偏愛的材料。他也說不清是受到甚麼影響,唯一可以解釋的,是金屬確實令他打開許多創作的空間。「金屬的可變性是很大的。首先是種類的不同,如鋁、鐵等,而這次展覽我用的是銅。又或者除了可以對金屬進行鑄造,還可以燒焊,就是將不同金屬組合在一起,做成不同的效果。此外,也可以給金屬上色的。」何衛平講起金屬的時候,好像在描述一位老朋友。
對金屬與人的關係,他這樣解釋:「由於顏色的關係,銅給人的感覺從來都不是冰冷的,甚至是親近人,給人溫暖的感覺。也因為銅在被高溫熔化之後,流動性特別強,倒入模具裡比較容易成形,很適合鑄造。」
何衛平的成形,據猜測可能與他從事工程的父親有關。自小看著父親燒燒焊焊,或許從此烙下對金屬雕塑的偏好。但選擇走藝術這條路,說好聽點,家人從沒有反對。
「中學時我已經很喜歡做創作了。」因此他喜歡勞作課。至今仍念念不忘的,是某次為了一個怎樣弄都不滿意的功課開夜車至半夜,父親起床上廁所,經過他身邊淡淡地說:「你這樣將來可能會搵唔到食。」這是何衛平在創作路上關於父親的唯一片段。
他的展覽現正在牛棚1a空間展出,1月7日則會移師到香港大會堂高座的展覽館。為了展覽,他去年辭去十多年的教職,專心創作。
「辦展覽的念頭,是一早已經有的。」上世紀80年代中,他從中文大學藝術系畢業,便一心要為展覽鋪路。當時他當freelance,幫舞台製作畫佈景,當代課老師等,一方面接各種工作賺取生活費,另一方面則希望能夠有更多的自由進行創作,這樣的生活維持了兩三年。
「後來才知道原來這是沒有可能創作的。」何衛平便想找一份穩定的長工,打數年工,儲一筆錢再專心自己的創作。
患病找長工
何衛平成為中學視藝科老師,卻發現身體出現毛病。「1991年某天,我和同事打完羽毛球後搭火車回家,到站之後,站起走了兩步,一下子跪倒在地。」類似情況接二連三出現,「後來去看醫生,說是患了『甲狀腺亢進症』,我的甲狀腺激素分泌高到連醫院的儀器都測不到。」這種病會影響人體的消化系統及內分泌系統,主要症狀是人變得消瘦,四肢疲憊無力。
醫生替他做放射治療,一般患者只做一次便能控制病情,他卻先後做了三次,以致有朋友誤會他患上癌症,還特意讓自己患癌症的太太與他分享自己的治療心得。何衛平把這事當笑話來講。
決定找一份長工,也與這有關:「當時便想,如果沒有一份長工的話,除了創作之外,我又如何確保我的生活?尤其是病倒時。」結果教師這份職業,何衛平一做便已十多年。
訪問在何衛平位於上水的工作室進行,記者試著去拿放在地上的作品,沉甸甸的,幾乎要脫手。至今仍要靠藥物控制病情的何衛平,要把這些作品搬到展覽場地,也不是易事。
「幸好,創作時都是用模具。」他笑說,用來做模具的物料多樣,甚至可以用發泡膠,至少,沒有那麼沉重。他以金屬為創作材料,尤其是銅,作品有大有小,小的都已十分沉重,大件的,要出動兩三人才能搬動。
最愛平面與直角
何衛平喜歡多層平面及直角的形態,但在香港找不到鑄造廠幫他鑄造。多年前他在工廠大廈租用工作室,便曾與老師一起以耐火磚違規自製燒爐,買來廢銅自行鑄造作品。迫不得已要土法煉銅,卻差點弄出禍來:「熔銅時要先把廢銅裡的雜質去除才能放進煉爐中,有次我忘記了這個步驟,把未經處理的銅放進去,結果整個爐銅汁爆開,幸好沒有濺到身上,否則骨都穿。」說起來他仍心有餘悸。
兜轉多年後,他才在廣州找到一間廠可以幫自己鑄作品。「當我在廣州的鑄造廠裡,面對一件自己完成的作品時,會蹲在地上不知不覺地望上半個鐘頭。畢竟,模具和鑄造的效果完全不同。」後來,他將這件作品取名為《破殼》。
因為今次展覽,一位前來替他拍攝作品照的攝影師告訴何衛平,他能感覺到作品有種力量一層一層地從縫隙中滲透出來。「生活就好像一個殼,它將你包住,而你需要做一些努力才可突破環境。」何衛平說。訪問時他戴著太陽眼鏡,「若是遇到強光,便很容易發病。」他至今仍然要吃藥控制病情。
再次回到他的這次個人作品獨展的話題。「辦這個展覽,」何衛平說,「除了想得到同行的回應,也期望通過作品,通過這個行為刺激和鼓勵那些熱愛藝術創作的年輕人。同時,也想對政府一直以來忽視藝術教育作一個提醒。」
在香港從事藝術的空間很有限,而從事雕塑藝術的人更加少。對於何衛平的個人願望來說,要使整個風氣發生變化,不妨用他的另一個作品的名字形容,也是一條「艱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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