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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醉酒》
劉克定
有些戲,場面很熱鬧,人物多,情節也曲折離奇,音樂很動聽,這時如果演員演技稍差,或表演有失誤,觀眾的注意力也不會因此分散,這叫做「戲保人」。還有的演員,有一點薄技,只是為演戲而演戲,戲好就吃肉,戲不好就喝粥,靠劇本吃飯,也是一種「戲保人」。還有所謂機關佈景、低級趣味、賣弄噱頭,或是膚淺的情節劇、泡沫劇,只須露露臉,上台亮亮相,傳達一下劇情就算完,糊弄觀眾,也害了演員。
作為藝術家,他的藝術生涯,是不能靠戲保的。藝術是一種創作,不是打零工,首先要考慮的,不是我在一齣戲裡演什麼角色,有多少台詞,多少唱段,而是了解這齣戲表現的是什麼,每個角色(包括自己演的角色)在戲裡的位置和作用,如何通過自己獨具風格的表演,使劇情更加生動、更加妙趣橫生。尤其是「獨角戲」,只有一個角色,沒有「對子」人物,沒有曲折的劇情,只有大段的說白或唱腔甚至舞蹈來表現人物的感情和內心世界,演這樣的戲,如果靠「戲保人」,那是一定演不好的。
像《貴妃醉酒》這樣的戲,就別指望它能保誰,但誰演誰得保它。
《貴妃醉酒》從劇情上看,平淡無奇,沒有激烈的矛盾衝突和起伏跌宕,也沒有動人的情節,僅僅只是提供了戲劇的情境,以及與人物性格相關的唱詞和唸白,從樹立舞台形象方面,給演員設計了發揮唱做功夫的空間。如果沒有紮實的功底,是演不好楊貴妃這個人物的。而梅蘭芳能以精湛的表演,使之成為一齣出色的好戲。
《思凡》裡大段的唱詞,刻畫趙氏出家後又想還俗的矛盾心理,給演員留下了許多表現趙氏悵惘、憂鬱、嚮往凡間生活和勇敢出走的空間。要演好趙氏這個人物,沒有一定的功底,同樣是不行的。
優秀的藝術家,善於從劇本中發掘這種表現劇情和人物性格的空間(或曰情境),用過去的行話說,叫「出戲」。人保戲才能出戲,即使情節平淡的劇本,也能演得有聲有色。
書法家王羲之談書藝說,寫字也要有空靈感,不要筆筆靠實,不斷忽斷,不連忽連,點畫之間,互為呼應,方為上品。這是藝術創作的普遍規律,劇本創作也不例外。劇本是給演員表現的,那麼在情節安排上、人物性格的刻畫上,多給演員留出表演的情境,有豐富的潛台詞,而不是「筆筆靠實」,這樣的劇本,才是上乘之作。有些意圖,劇作者無法完成,必須由演員來完成,如果指望劇本能包打包唱,不給演員創造的情境,以戲保人,就難免費力不討彩。
戲保人,往往培養懶漢、庸夫、投機取巧之人。作為演員,要學會人保戲,尤其是青年演員,要多在刻畫人物、加強藝術修養、文化修養上下苦功夫。不要有譁眾取寵、耍噱頭、湊熱鬧的壞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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