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輝
歐陽永叔嘗自述:「余平生所作文章多在「三上」,乃馬上、廁上、枕上也(歸田錄)」,指他多在上述三個地方構思文章,為甚麼呢?因為在那些環境中,除了思考,實在很難做其他工作也。
後人以訛傳訛,說此三上是讀書的最佳地方,其實古代沒有電力供應,臥室中一燈如豆,是很難在枕上讀書的,至於在馬上讀書,那是現代人甚少騎過馬,將其想當然地與在車上、船上讀書混淆起來,騎在馬背上,即使馬兒走得如何穩定,都仍是一顛一簸的,要邊走邊看,真是談何容易,你道真是如俗語所云;騎驢看曲本(走著瞧)嗎!至於廁上則倒是行得通的。
為甚麼會有這種誤解呢?也許和原文出處有關:歐陽永叔在《歸田錄》中,本來是記述北宋西昆體大家錢惟演的事,此公「坐則讀經史、臥則讀小說、上廁則閱小辭」,幾乎任何時間都在看書。另一位名作家宋綬更誇張,時人記述他每逢如廁必帶書同往,「諷誦之聲朗然,聞於遠近」,然後歐陽修才說自己作文章的三上,讀者不留神,便以為歐陽修也是說讀書了。 如果把「馬上」理解為交通途中,則讀書仍是可行的,特別是乘飛機之時,看書實乃最佳選擇,在下如果手邊的書剛好讀完,也喜歡到機場書店買一本來讀,然而,古人騎馬等同今人駕車,埋頭讀書到底有走錯路的危險,萬一馬失前蹄,把騎者摔下來,那更是不得了。
在下當乘客時也喜歡構思文章,至於在枕上,可能由於職業關係,往往需要連續工作很長時間,只睡一個囫圇覺便醒來再做,不知下次是甚麼時間才可再睡。因而習慣了隨時隨地,時間長短都可入睡,自問幾乎在頭部接觸到枕頭的同時已可入夢,即使在枕上有再偉大的文學構思,醒來後亦如春夢無痕,此一「上」似乎無法倣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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