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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耀輝
在小巴裡隨著凹凸不平的路面顛顛簸簸,街燈是在夜幕下燃點的昏黃。眼睛隔著窗戶看見刺眼的車燈閃爍,逐漸把自己投放到回憶的籃子裡,陷於三稜鏡構造的幻覺裡。昏暗與刺眼,落寞與期盼,矛盾交雜的心情,已經忘卻多久了?
3:00p.m. 盛夏,炎熱
陽光拉長了身影,在稀疏人群的街道裡放肆地伸延。我們畏懼光芒的吞噬,只好匆忙踏著腳步躲進地鐵站裡。三點的午後,地鐵站顯得冷清。冷氣的風從某個不被察覺的角落,靜靜地呼出,輕柔地把肢體包圍。
我們一直行走,皮鞋踏在地板上,相互踫撞是如此清脆。一步一步地順著梯級往下走。沒有數著我們走了多少步,因為那是無關必要的記憶,它只是彼此走過的過往。過往從來都是不願被揭露的傷疤,我們誠實地偽裝我們是幸福的小孩,大聲訴說不傷春悲秋,卻深深地掩埋自己的內心,把那些悲傷的過往狡猾地收藏起來。
沒有列車的路軌,焦急等待的人群,他們期盼著的是甚麼,畏懼著的是甚麼?我無從考究,於是我想要遠離,遠離我不熟悉的世界。我拉著他身後背包的釦子,踏上扶手電梯,順著這滑動的機器,無力地逃離。我們決定不依賴空洞的鐵軌,站在地圖前,指指劃劃,彷彿在預備一段悠長的旅程。
悠長的旅程,逃離,掙扎,卻顯得無力。
指劃過後是實行。我們就像走到懸崖盡頭的逃亡者,義無反顧地再次暴露在炎熱的空氣下,誓死走過地鐵穿梭的下一個站點。
4:00p.m. 迷路,汗流不止
絮長的距離,汗流浹背。
沒有知了的夏天,馬路遍地金黃,卻不是悠然的油菜花田。汽車在道路上來來回回,嘲笑彼此在馬路邊角不知所措的模樣。
我們站在交通燈的前沿,等待聲音的變奏,企圖走過灰白相間的距離就能把一切回歸原狀。然而,在朦朧間到達馬路的彼岸,仍然揮之不去滿懷的迷惘。我們只好無奈地一直走,沒有誰知道我們需要走多遠;沒有誰知道我們因何畏懼內心空白,而選擇滿懷的迷惘。彼此的體溫在一直上升,感官變得麻木,彷彿我們只是缺了靈魂的玩偶,在誰的玩弄下徑直地走。在一片迷惘之間,自以為墮落之間,卻不得不承認,有那麼的一瞬,期盼在腦海的地平線浮現,於是堅持,儘管無力。
矛盾之極。
6:00p.m. Jon Joven
當時間的輪廓隨著太陽升起,隨著夜幕落下的時候,彼此拖著疲倦不堪的肢體,笑了。
沒有方向的旅程,也終究達到目的地。誰說過旅程與目的地無關,但是事實卻是,旅程總會達到目的地,儘管時間遷移過了數個春秋,儘管內心抗拒空洞不願踏上呼嘯的列車,儘管畏懼迷惘寧願汗流浹背地掙扎。
Jon Joven站在廣場底層的舞台上,用他的歌聲煽動著那片冷清,企圖打破那一張張面無表情的臉。我只是站在一旁,戴著那副麻木的表情,無言地沉醉。
我在顛簸中清醒過來,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在黑夜裡的站點按上小巴上的鈴,停止,下車。杰倫說:「想回到過去,讓故事繼續。」我想,這句歌詞是他在夢中找尋的。
找尋—是因為掙扎,脫離落寞。
延續—是因為不甘,期盼閃爍。
絮長的午後,卻只是夜裡的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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