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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娟（左）與徐玉蘭。
文：尉 瑋 圖：香港藝術節提供
《紅樓夢》好像是中國人的心尖尖，小說、戲曲、電視劇、電影，哪個創作不是牽動著萬人的目光？電視劇中，87版的《紅樓夢》是幾代中國人不可磨滅的集體回憶；而在越劇中，王文娟和徐玉蘭的寶黛則是當仁不讓的經典組合。
2007年，87版《紅樓夢》中黛玉的扮演者陳曉旭因病去世；2008年，新版電視劇《紅樓夢》開機舉拍，全民海選尋找大觀園中的少男少女。只覺得斗轉星移，紅樓中的熱鬧與寂寥被埋沒在鼓噪的人聲中，那些精緻典雅傾頹飲恨竟也似隨著顰兒一起消散在過去的時光中。
2009年，香港藝術節請來了上海越劇院，全女班國家一級演員陣容演出數齣經典戲寶。闊別了香港舞台多年的越劇《紅樓夢》經典版又將復排，林妹妹終又要在那「天上掉下個林妹妹」的經典唱詞中出場了。
在香港藝術節的安排下，記者在上海見到了《紅樓夢》的原創組合、已經80多歲高齡的徐玉蘭與王文娟，亦見到了這次將來港演出的徐、王得意弟子錢惠麗與單仰萍。一時間幾個林妹妹的影子在腦子裡交疊，心神兀然有些恍惚……
說起當年創排《紅樓夢》的情景，「第一代」林妹妹王文娟仍然記憶猶新。當年適逢國慶十周年，越劇院決定將《紅樓夢》搬上舞台。早年的越劇，其實在很簡單的舞台上進行，如同京昆兩劇一桌兩椅的形式。到了《紅樓夢》，不僅集合了編劇徐進、導演岑范、徐玉蘭與王文娟等名角等一流的藝術力量，還將佈景、舞美、燈光與戲曲表演緊密地結合起來，呈現出唯美又新穎的舞台表現。
當時的演員們，個個至少通讀《紅樓夢》兩次，每晚的表演後，創作人員們都要留下總結。從一個身段一個眼神，到台上的節奏和走位，都巨細無遺地討論。越劇經典《紅樓夢》就是這樣被打造出來的。
五十八場的演出，場場爆滿，就連周恩來總理亦親自捧場，更十分「入戲」。「總理對我們說，他覺得寶釵結婚時的鳳冠太簡陋了，還說：『沒錢，我送她！』黛玉死後，本來是沒有哀樂的，總理覺得太待薄她，提議加了一段哀樂。他還和我們吃飯，問我們有沒有去過大觀園。大家當然沒有去過，總理就帶我們到北京恭王府參觀，那兒真的很像書裡的大觀園，他就給我們指，哪裡像怡紅院，哪裡像瀟湘館。參觀以後，有了想像，我們好像演得更好了。」說著這些當年往事，徐玉蘭的表情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光亮的舞台上，調皮微笑的表情裡仍然有個14歲的寶玉。
我喜歡多情的女子
《紅樓夢》是中國人的心尖尖，林黛玉則是心尖上的尖。葬花、焚稿……黛玉的經典瞬間實在太太深入民心，怎麼在越劇舞台上演活這個「心比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的絳珠仙子，王文娟可謂下了苦工。
「當時真的是每個地方都要細摳，之前沒有人做過呀，一切都要自己去揣摩。對於黛玉，一定要美。就好像『葬花』，黛玉拿著花籃、花鋤、掃帚出場。有一天，我在照片上看到自己的形象，嚇了一跳，發現就好像是挑著扁擔種田的似的，很難看，演出的時候因為看不到所以沒有發覺。於是之後，我就在水袖和動作上做出調整，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黛玉之於王文娟，真真是個「水做的」多情女子，也是個最有才情的小姐。「作為演員，我一定要搞清楚的就是黛玉為什麼哭，她不是天生要哭的，眼淚是有原因的。我覺得在原著中有三種情況她是要哭的，一是她寄人籬下，看到別人親人團聚的時候；二是寶玉待她好的時候；三是寶玉挨打的時候。我也要搞清楚她的性格。書裡說，劉姥姥走過黛玉的房間時曾說：『這不是繡房，是書房。』她一定是個很有書卷氣的女孩子。而在性格上，她很內向，但心裡是有一團火的，就像熱水瓶。表演出來的樣子應該是比較秀麗的樣子，衣服啊，動作啊，都要比較有生活氣息。又是戲曲又是生活。」
「我喜歡多情的女子，演的也多是多情的女子。」王文娟微笑著說，難怪她最喜歡〈焚稿〉的一段，黛玉回想自己的一生，以為被寶玉背叛，心中悲傷鬱結，只求速死。「我一生與詩書做了閨中伴……」她喃喃唸出那一段唱詞時，眼神上好像微微蒙上一層悲傷。陽光下我忍不住看她的眼角，芳華不再，卻顧盼留情一若當年。
從小寶黛演到老寶黛
單仰萍說老師的黛玉是她愛上越劇的一大原因，「那麼活鮮鮮的，讓人又憐又愛。」 1986年加入上海越劇院，她是王文娟一手調教出來的得意弟子，亦是現在扮演黛玉的經典人選之一。扮演黛玉20多年，離開那14歲的顰兒越來越遠，單仰萍卻覺得越來越得心應手。
「剛開始時，在老師一招一式的輔導下表演，我的『紅樓夢』終於成真了。但是直到96年我們排『大劇院版』，我才真正自己進入了黛玉的內心，開始用自己的舞台經驗和閱歷去呈現。剛開始我演〈焚稿〉的時候，雖然自己很傷心，但不會流淚。老師就總說我：你怎麼不會哭呀？不能感動自己又怎麼能感動別人呢？當時我想，我已經很傷心了呀。後來才知道那種感受的層次是不一樣的。慢慢隨著閱歷的積累，對人物的揣測也不一樣，現在演〈焚稿〉，會特別投入，哪怕單單演這一則，也會淚流滿面。」
不過，隨著年紀漸長，單仰萍也自嘲與拍檔錢惠麗一起「從小寶黛演到了老寶黛。」只是在台上一入戲，便如同回到18歲。
「在台下坐著沒化妝的時候我們總覺得自己怪怪的，」她笑著說，「排戲的時候也會有一些尷尬和不自信，那些小演員好多都能做我們的女兒了。所以呀，每次在化妝室裡，我們都對對方說：18歲哦，今天我們是18歲。不要求14歲，18歲就好了，哈哈。」
越劇《紅樓夢》有多個版本，除了重視人物細節鋪排的經典版，還有更簡潔、著重大場面的新版，甚至還有當年到香港演出時特別為文化中心舞台度身訂造的「香港版」。單仰萍說自己還是最喜歡經典版，因其對人物交代得最仔細，黛玉也在那「天上掉下個林妹妹」的經典唱段中出場。不過演得太多，有時在台上也會搞混到底演的是哪個版本，不小心「擺烏龍」— 明明是繞假山變成了繞桃樹，幸虧與錢惠麗合作了已10多年，兩人一個氣口、一分一秒的感覺都配合得很準，台下自是看不出寶黛在台上「迷了路」。
「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似一朵輕雲剛出岫。」2009年香港藝術節，林妹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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