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智德
辛笛與其他九葉詩人的作品,早在前輩文中得知。直至八七、八八年間,內地的上海書店出版「中國現代文學史參考資料」,據不同文學社團和派別,重印民國時期文學圖書,終得見辛笛一九四八年上海星群版《手掌集》。薄薄的一小冊,分為珠貝篇和異域篇,精巧樸實的排版裝幀設計,與當時常見的內地版或港、台圖書都有很大分別。
書中〈再見,藍馬店〉一詩,聽聞多時,也讀過一些引文,待於《手掌集》讀到原文時,觸動之感至今猶新。辛笛溫婉而不無稜角的聲音,建構純境亦見反抗之美,與較常讀到的抗戰詩截然不同,但辛笛那一輩人的寫法和聲音,卻在後來一段長時期裡被禁斷了。
我覓得《手掌集》重印本時正讀中五,是會考之年,兩年後往台灣讀書時也把它帶上,還向台灣友人介紹。那時台灣其實已出版了大雁書店的重排本,但大多數讀者對辛笛還是很陌生的。我的朋友讀後喜歡,我就把自己的《手掌集》送了給他。
得書讀書都是緣,我畢業回港後,除了帶回大雁版《手掌集》,更在舊書店重遇上海書店《手掌集》重印本,以至奇異地兩次得到七十年代香港重印的《手掌集》,那是九十年代中的事。
多年後,我借用〈再見,藍馬店〉的節奏,寫我的〈香港再見〉,末段特意套用〈再見,藍馬店〉首尾二段:「走了/我自己的影子和我說/多有一些自主地走吧/再見,無聲地/再見,恍惚的路人/『再見』就是不知的意思」;因為在我的時代裡,「再見」,滿載著對前景和未來的疑慮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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