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翁靜晶
有一類朋友,不知不覺地消失於塵世之上,彷彿從未認識過,如同陌路。芸芸眾生之中,這類朋友不靠自己覓尋,也非天意巧遇,而須刻意通過他人介紹,按照年齡、性別、興趣、種族區分配對,逐一「指派」,有如盲婚啞嫁,後話一切隨緣。
這就是筆友。
筆友,可不就是網友之「前身」?這說法,並不盡然。筆友間以文字交往的書卷氣質,網友是望塵莫及。網友相互結交,如今何其濫也,筆友卻可曾是高尚社交;具文化、有知識的人,借筆墨會友的書信活動。五洋七大洲,能在世界另一頭覓得知心,往來皆以外語交流,多麼高人一等!筆友既是潮流,也是與世界交流的窗口。學校老師無不大力鼓吹,甚至指定學生在某時限內「報上」一個筆友,以便將洋文活學活用,借此了解遠方的風土人情!報章刊物上的「徵友欄」,故此都是正氣凜然,不愁讀者。
筆友成行成市,「筆友會」如雨後春筍,更興起專業的筆友中介公司。徵友手續,乃是填寫一份表格,上注明屬意的對象如何,羅列的條件,還可分類為「第一志願」、「第二志願」……務求在幾個不同的指定國家,找到一個「朋友」。中介人收到費用,按照客戶的選擇和要求,未幾即寄回一個筆友的通訊資料,上附地址、性別與名字,合意者便開展通信。筆友關係能否維持,視乎雙方造化與緣份,悠悠歲月中失去聯絡者有之,保持二三十年的也大不乏人!
筆友,浪漫迷離、若即若離、引人遐想……
信件餵進了郵筒,換來是滿腔的期待(甚至幻想)。每寄出一封信,腦海便計算著日子,等候遠方的回信,心中忐忑。當那朝思夜盼的來鴻,終於出現眼前,函中更附上一片彼邦的紅葉,足以叫人樂上一宵!
信函的「生命力」,自於反映了主人的性格,令收信者有猜謎的味兒。除文筆、用字、語氣,其他周邊的點綴,諸如帶著心思的信封、灑了香水的信紙,或是用上精巧特色的郵票,以至信中畫上了小插圖,還有字裡行間那筆跡之形態,全都是線索,猶如玩著一幅拼圖,逐小塊逐小塊地拼湊出那素未謀面的朋友,究竟是怎的一個人……
日久生情,筆友也可以轉化成密友。無數的故事,也許由彼此交換一幀照片開始。接下來,兩人相約見面……於是,襟前插上一朵紅玫瑰的男孩,在餐廳的某個角落,等候著手裡拈著一支白玫瑰的女孩。這經典的一幕,以千百個換湯不換藥的模式,出現於小說中、電影裡,甚至是老夫子漫畫,百看不厭,叫人心領神會。最終,結成夫妻,是個浪漫故事;貨不對辦,與玉照判若兩人,又是一個詼諧的故事。
在這個沒有筆友、只有網友的時代,含蓄已成為「過去式」,人們再沒有細水長流的耐性。筆友,是一煲老火湯,對於連維繫友情也要講求效率的現代網友而言,寧可是匆匆一頓快餐,抹過了咀,網頁上不留半絲筆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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