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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山峻嶺中的中國長城。圖：作者提供
（美國）吳琦幸
最近，中央電視台新影中心以王一巖為總導演的攝製組為了拍攝《尋根》電視紀實片，專程到美國來尋找當年華人修建鐵路留下的遺跡，而中國長城就是他們要找的重點，特意邀請我陪同他們在這座大山中，沿著華工的足跡，感受他們留下的豐功偉績。於是，我開著車從加州首府沙加緬度出發，沿著80號高速公路向內華達山脈方向駛去。從加州北部的中心城市沙加面度開始，有一條曲曲彎彎的鐵路，穿越加州中央谷地平原，沿著崇山峻嶺，翻過森林峽谷，一直通向美國的東部，在猶他州的普羅蒙特利（PROMONTORY）與來自東部的鐵路會合，總長2500英里。這就是震驚世界的貫通美國東西部的大動脈——太平洋鐵路。
彎彎鐵路 貫穿東西
加州的淘金潮到了1860年之後，就開始慢慢趨於平淡。黃金雖好，終有枯竭之時。從1849年開始，美國和中國的先民共同在淘金潮中征服了西部，加州為全美國貢獻了幾千萬美元的財富，為當年林肯總統的南北戰爭提供了強大的財力資助。這是富得流油的西部。位於東部的美國聯邦政府，還想要把西部永遠地納入控制範圍之中，於是，交通就成為當時迫在眉睫的問題。
1829年美國引進了英國第一輛蒸汽機頭，當時有遠見的人士就指出，鐵路是貫通美國大陸最好的交通工具。1850年，西部如火如荼的淘金大軍奮戰在49號公路沿線的時候，也是美國東部鐵路大建設的時候，由於東部地形平坦，修築鐵路非常快速，短短的四十年中一共在東部鋪了9000英里的鐵軌，直達密西西比河。林肯總統為了加速美國南北戰爭的進程，同時也為了將加州牢牢地控制在整個聯邦中，修築橫貫東西部鐵路就成為當時的國策。1862年，國會通過撥款來建築2500英里長的從美國的東北部橫貫加州、內華達州、猶他州的大鐵路。
修建這項巨大的工程，需要大量的物資和資金。因為西部的崇山峻嶺，是阻擋平面鐵路的巨大障礙，據估計，總資金要達1億美金，這筆錢，相當於當年聯邦預算的兩倍。儘管有決心，但是想要讓鐵路穿過高聳的內華達山脈，談何容易？當年的美國人也只能望路興歎。
一條危途 橫亙山脈
當時有一位被稱為「發太平洋鐵路熱」的工程師，今天看來也就是鐵路發燒友，明知不可為而為。他到西部的沙加緬度河一帶考察，提出了一條通過荷蘭平地（DUTCH FLAT）穿過高聳無邊的內華達山脈的修建鐵路的可行路線。設計一經通過，資金就成為第二個難題。於是聯邦政府給政策，通過了一個法案，採取承包修建的方式，凡是出資承包修建鐵路的工商人士，可以免費使用鐵路沿線伸展出去三十英里土地。雖然是崇山峻嶺，森林密佈，河谷咆哮，但這個政策的出台，立刻引得西部的四大商業巨頭躍躍欲試。這四大巨頭就是成為太平洋鐵路重要修建者也是此後靠土地發了大財的史坦福（LELAND STANFORD）、杭亭頓（C P HUNTINGTON）、霍普金斯（MARK HOPKINS）、克羅克（CHARLES CROCKER）。
這條鐵路即使在今天看也是屬於高難度的工程。不僅要穿過水流湍急的美國河，而且還要在高達七千英尺的內華達山脈上開鑿數十座隧道，讓火車在高山上通過。這不是一座山，也不是幾座山，而是整個一座大山脈，綿延不絕的高山，橫亙在加州北部。加拿大洛基山脈延伸到這裡，阻隔了從加州到美國其他州的道路。要在這座山脈上修建鐵路，簡直就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而這項不可能的任務，就在來自中國的勞工參與下完成了，比原先預定的十四年建造時間縮短了整整七年。參加這條鐵路建設的工人90%是來自廣東的勞工，而打通最艱險、最困難的多納隧道的清一色都是廣東華工。為了紀念華人修建鐵路的功績，那段最危險的隧道被命名為「中國長城」（China wall）。
今天的美國，已經較少使用火車來作為交通工具了，代之以飛機和汽車，在高速公路沿線，有的時候還可以看到兩條堅強的鐵軌，在穩固的枕木上筆直向前。不過這些傳統的鐵路，現在只是作為貨車的運輸工具，很少見到客車在奔馳了，更沒有見到中國式的動車組或者磁懸浮鐵路。當王導詢問我從沙加面度到內華達的鐵路路線鋪設在什麼地方，重要的是哪裡可以找到這段歷史性的中國長城時，我因為從來沒有坐過美國的火車，竟然也講不清楚究竟在什麼地方。好在我們有一張全美國的地圖，上面有著鐵路的路線，根據路線我們知道是靠近今天的80號公路穿山越嶺。於是循著山路來到古老的奧本鎮。這是一座19世紀淘金小鎮，也是當年的鐵路中轉站，被稱之為淘金時代的交通樞紐。淘金漢們把淘出的大量加州沙金通過這個小站運送到舊金山、紐約、芝加哥等地。
斗笠華工 險地開山
來到了1860年的火車站，那是坐落在市中心的一所木頭房子，淺灰色的木板，撐起了一個歐洲式的尖頂建築，周圍都裝上了欄杆，門前，兩條鐵軌靜靜地躺在地上，右邊有一列老式的蒸汽機車頭，司機窗位的下方，用紅漆寫著：中央太平洋鐵路。鐵路旁邊，一尊花崗岩的華人修鐵路的雕塑，帶著廣東圓形斗笠的華人形象，推著獨輪小車，眼睛堅毅地向前平視，後背上拖著一條小辮子。
這個小車站現在已經改為這座城市的商會所在地，我們進得門去，只見迎面攔出了一道環形的櫃檯，有點像當年在這裡出售火車票的窗口，後來一問果然如此。牆上有一塊大黑板，上面用白油漆畫著格子，一一寫著火車的班次。商會負責人比爾很熱情地接待了我們，但是他也不知道中國長城的具體位置。他建議我們到前方二十公里左右的卡利法科思（Colfax），那是當年鐵路修建的險峻路段牛角嶺（CAPE NORN）的所在地。
這是在山谷中急轉彎之後出現的鐵路。費小平、胡斯奧扛著攝像機，我們一行五人沿著鐵路開始行走。曲曲彎彎的鐵路，緊靠著山崖，多處都是九十度的急轉彎。而且都是呈連續性的多處轉彎。最危險的路段，根本看不到前面的鐵路，鐵路完全隱藏在山谷的背後。這就是牛角嶺。仰望藍天，山勢雄偉地合抱，只看到一角藍天，樹杈枝枝蔓蔓地覆蓋藍天，一小朵白雲在藍天中停留。這裡海拔758.04米，當時施工的時候，列車邊施工邊通行。堅韌不拔的華工被中央太平洋鐵路公司招募來這裡從事開山鑿嶺的艱苦工作。他們要在兩座大山的懸崖陡壁之間，運來大量土石填平山谷，開鑿數百米隧道穿過高山，用最簡陋的工具承擔著最艱巨的關鍵性工程。但是今天在現場看，已經想像不出當年的艱辛，只看得出來鐵路的轉彎特別險峻，五六個九十度的急轉彎，形成了這個牛角。有歷史學家對華工開鑿這段艱險通道的英勇精神作了如下敘述：「合恩角猶如一堵花崗岩石牆。它是這一年（指1866年）裡最難攻克的難關。它的下部是垂直光滑、深達1000英尺（合304.8米）的懸崖峭壁。百折不撓的華工腰繫繩索，身懸半空，用錘子和鋼釬先鑿出一條險峻的小道，然後再費勁地逐步向裡擴展，開出一條行駛車輛的通道。三年以後，當橫跨大陸的火車小心謹慎地貼著峭壁慢速向前時，旅客們透過車窗朝下望去，都十分驚訝。」
攝像機在轉動著，我們幾人遙想當年華工從高聳的山崖上用繩索吊下竹籮筐的情景，感到一陣暈眩。但是我們還是沒有找到中國長城。 （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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