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潘國森
日前黃仲鳴兄介紹司馬長風先生署名秋貞理的舊著，說是《人上人與苦中苦》。書名當然取材自常用諺語「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從次序講，先嘗「苦中苦」，然後才可以成就「人上人」。黃兄是藏書家，有圖為證，看來卻似是認錯了書名。封面上有「學生叢書」、「秋貞理著」和「中國學生周報主編」幾行橫排字，都是從右到左讀，總不成書名卻反其道而行從左到右來讀。那麼秋貞理的原著會不會該是《苦中苦與人上人》？否則青年導師教人修練的法門便是次序顛倒。
漢字原本以直書為主，橫書的時候傳統上自右至左，這是配合直書時每直行都是由右至左來讀。近代中西文化交流，我們的書寫習慣便受到西方拚音文字影響，漢字更多橫書，很自然採用外來由左到右的新辦法，今天已經成為新的主流。橫書自左至右較能方便大部分右手持筆的人，自右至左反而適合少數的左撇子。原來真的有書畫家在題寫橫披時自左至右的寫，這樣會比較方便。例如要題自右至左讀的「學生叢書」，寫的時候可以自左至右寫「書叢生學」四個大字，然後再落直寫的上下款，那就大功告成。過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後結果。
現在香港市面上由右至左橫書的招牌已少見，黃兄的介紹，令我忽然又想到西安。西安是中國有名古都，保留許多古舊建築，少不免有大量由右至左橫書的牌匾。那晚在新舊建築雜處的購物街，見到有一處門戶上有「榜眼府第」牌匾，於是低聲唸誦。女朋友看看隔鄰新式店舖的自左至右橫書的招牌，開玩笑的說：「這不是第府眼榜嗎？」這當然不通，不似「人上人與苦中苦」與「苦中苦與人上人」之間那樣容易引人誤會。
因為新舊交替，右向左、左向右兩種橫書方法，可以在西安並存。鐘鼓樓廣場一帶可以說是西安市的中心點，我們拿著旅遊指南按圖索驥，尋找享負盛名的風味餐館，見識到有趣的「一書兩向」現象。「德發長」和「同盛祥」兩家老店近在咫尺，前者以餃子聞名，後者則是羊肉泡饃專家。兩家名店都將金漆招牌高掛門外，上面的店名都是舊式的自右至左；但樓房上巨型霓虹燈招牌卻是新式的自左而右。同盛祥的正體和簡體沒有分別，德發長則不同，金漆招牌在推行簡體字之前已有，自然用正體字，霓虹招牌則只能用簡體。傳統上對聯的上聯要放到觀者的右方，下聯則在左方。可能因為「先左後右」和「先右後左」的混淆，西安有些新景點的對聯便有錯掛，只要一看上下聯最後一字的平仄便知。另外一個有趣現象就是簡體字還原為正體字時出錯，例如頭髮的髮和發財的發的簡體字寫法一樣，竟然有理髮店在由簡歸正之後變成「理發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