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智德
魯迅詩云:「弄文罹文網,抗世違世情。積毀可銷骨,空留紙上聲。」詩幻了而形還在,路漫漫其修遠,詩歌總算一路相隨。生活枯淡,誰沒有生活的附加物?詩也僅此附加物之一種,不同的是,它附加後不能再脫下。
詩歌無聲地造就人生,頗類乎詩人歌者Leonard Cohen的名言:「詩歌僅生命存在之證;倘知生命璀璨,詩歌僅其餘燼」(Poetry is just the evidence of life. If your life is burning well, poetry is just the ash.),柯恩提出詩歌是生命燃燒過後的餘燼;可是,如果生命沾濕,又何以燃點?倘見生活枯淡,那就燃燒詩歌。這改寫略感敗壞詩興,但知生命的確如是。
一切還有何干?莊子有言:「今子有大樹,患其無用,何不樹之於無何有之鄉,廣莫之野,徬徨乎無為其側,逍遙乎寢臥其下?」世界荒誕橫逆,吾人勉力抗之,但知它總會這樣繼續下去。個人範圍內的事,同樣難以掌握分毫,殘念刻蝕,茫緒化煙,生命太多限制,再非患其無用,但患其無從。
但願還有這樣的一天,再與詩歌同遊,同遊到那無何有之鄉:「And you want to travel with her/And you want to travel blind/And you know that she will trust you/For you've touched her/perfect body with your mind」這是Leonard Cohen作於一九六七年的歌曲〈SUZANNE〉的結尾,這曲詞多人譯過,頗感生硬,因多視作歌詞而譯,而非視作詩。筆者試譯如下,以此終結殘念:「你願與她同遊/同遊到那無何有之鄉/她信靠於你是因為你用心靈/觸動了她那澄明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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