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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美的瓦爾登湖，就像大地的眼睛。 歐揚 攝
江 揚
梭羅的《瓦爾登湖》，讓我知道在遠離中國的美洲大陸有這麼一片美麗的湖水，有那麼一個像莊子的美國人，住在湖邊自己建造的小木屋裡，漁獵、耕作、沉思、寫作。由此產生的《瓦爾登湖》，縈繞在追求精神家園人們的情感之湖裡，滋潤了一個半世紀，至今依然在誦著吟著品著咂著，成了一種永恆。
「一個湖是風景中最美麗、最富於表情的姿容。它是大地的眼睛。觀看著它的人同時也可衡量著它自身天性的深度。湖邊的樹是這眼睛邊上的睫毛，而四周樹木鬱鬱蔥蔥的群山和懸崖，則是懸在眼睛上的眉毛。」從此，梭羅筆下那個「大地的眼睛」的湖就在我的心底潛存下來。
瓦爾登湖在我的閱讀中成為一塊心靈的聖地，令我心往神馳。
從美國西部遷移到波士頓不久，我在谷歌上發現瓦爾登湖就在附近。一個晴朗的周末，跟隨衛星導航儀的引領，兒子駕車駛出我們居住的飆莽小鎮才12英里，就進入康科德城的大森林裡。時值七月，陽光和雨水將樹木浸染潤澤得茂密翠綠。無論山坡還是湖邊，都被青蔥蔥的小草覆蓋著，到處散發著澄淨的清新空氣。
心緒開始舒展歡愉起來，卻不完全因為滿坡滿湖綠色的撩撥，更有潛藏心底的一個極富誘惑的期盼，即將踏訪155年前那位哲人曾經生活過的瓦爾登湖了。確切地說，早在幾天前兒子相約的時候，我的心裡就踴躍著期待著，去拜訪瓦爾登湖。
初讀《瓦爾登湖》是在熱鬧繁華的香港。書中的寂寞、恬淡和睿智，帶給我一種寧靜的享受。「每個清晨都是一個愉快的邀請，讓我的生活像大自然一樣樸實、純真。一個人如果不相信每天都有一個更早的、更神聖的黎明，那他早已對生活絕望，走入一條沒有前景的路。」純淨得近乎水晶的文字，需要靜下心來細細地品、悠悠地讀，慢慢地咀嚼它的清新和自然。後來聽說有個渴望「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想要湖水漫過生命」的詩人海子，在山海關結束自己年輕生命時，身邊遺留的四本書中有一本是梭羅的《瓦爾登湖》。在當代美國，它是讀者最多的散文經典，與《聖經》等書一同被美國國會圖書館評為「塑造讀者的25本書」。
當年畢業於美國最高學府哈佛大學的梭羅，28歲的時候放棄了中學校長的工作，在大作家、思想家愛默生的林地中的瓦爾登湖畔，向住在附近《小婦人》的作者阿爾柯特借了一柄斧頭，走進了無人居住的瓦爾登湖邊的山林中。梭羅伐木搭棚，自己建造了一個14平方米的小屋。自食其力的經歷使梭羅找到了一種理想的生活方式，同時寫下傳世的不朽之作《瓦爾登湖》。我現在就奔著那片神秘而又聖潔的瓦爾登湖來了。
遠遠便瞅見了瓦爾登湖。「這是一個清亮、深碧的湖，長約半英里，周邊長1.75英里，面積約61.5英畝，是一個松林和橡樹林環抱滋潤的、終年不涸的湖泊」，「四周的峰巒從湖旁筆立而起」，「山上林木蔥鬱」。「從山頂看去，它呈現藍天的色彩；走進湖邊，看到岸邊細沙淺水處，水泛著黃澄澄的水波；再遠一點，呈現淡綠，愈遠愈色澤加深，最後水波蕩漾呈現一色的黛綠。但有時在陽光的映襯下，近岸的湖水呈現一片鮮嫩的碧綠。」這是令人一瞅便感到心靈純淨的一片湖泊。坦坦蕩蕩鋪展開的綠瑩瑩的湖水，真像眼睛一樣閃亮在大地上。我站在坡坎上，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那片潛存在心底的湖，完全不及眼前的瓦爾登湖之亮麗。
順著蜿蜒的小路我們來到小木屋的遺址。遺址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數條木樁用鏈條圍起，周圍堆放著一些石頭。然而，旁邊立著的一塊木牌上醒目的寫著：「我走入森林，是因為我希望認真地生活，去面對生命的本質，看自己是否能學會生命要教給我的東西，而不是在臨死之前才發現自己從未曾真正生活過。」站在這裡望出去，我自然想到梭羅，曾經在湖光山影的變化中盪舟垂釣，在千百種美妙動人的鳥鳴聲中聆聽對話，在沒有打擾的寧靜氛圍中凝神沉思，在春夏秋冬的細緻觀察中欣喜若狂。漸漸我體驗到梭羅接近自然、接近生活中最簡單原則的生命感悟。
人們依照小木屋原有的模樣，將它複製在不遠的地方。走進小木屋，裡面的擺設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三張椅子、一盞煤油燈、一個平鍋等基本的日常生活用品。就是在這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小木屋裡，梭羅的手不僅拿筆，也拿斧子，梭羅的眼睛不僅看書，也看綠樹、青草、落日和搖曳著波光的湖水。他完全靠自己的雙手，從容不迫地度過了兩年零兩個月又兩天的簡樸生活。小木屋的日子裡每天都充滿詩情畫意，乾淨、隨意、遐思、種豆、鋤草、漫步、釣魚、觀察、讀書、思索和寫作，梭羅始終是沉靜在大自然的靜謐、恬適和安逸之中。「通過試驗我至少學到了：如果一個人自信地向著夢想前進，並且努力去過自己設想的生活，就會取得通常情況下意想不到的成功。」
我們沿著湖邊行走，洋溢著森林漫步的簡單快樂。樹林傳遞著微風，樹葉跳躍著節奏，每一步每一個角度都是獨特的風景。太陽升高了，雲彩一朵一朵地裝飾著藍天。湖水是這麼的綠！原以為水清無色，清的太過分了竟這般綠，映得松樹也蒼色深了一層。有人就坐在樹下的石砌岸上，赤腳浸在湖裡，輕易看見水中那如藕的腿。我環顧著湖的周邊，看到岸旁戲水的孩子，湖中划過的小船，水裡游泳的男人女人和坐在躺椅上曬太陽的老人，整個是一幅現代瓦爾登湖風景畫。其實，波士頓的湖泊不少，也都不乏清秀純淨。可是，為什麼人們只記住了瓦爾登湖的名字？我想是因為有了梭羅的小木屋以及他的著作《瓦爾登湖》。
如今的瓦爾登湖成了人們休閑度假的地方。湖依舊淳樸自然，水依舊透明見底，就是找不到了梭羅時代的孤獨和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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