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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 作者：許知遠 出版：湖北人民出版社
俞 驊
許知遠的新書《醒來》副標題是《110年的中國變革—從甲午戰爭到鍍金時代》，宏大的視角，深邃的主題，原本讓我以為閱讀此書的過程會顯得相當沉悶。但當我讀完全書，卻發現此書不少地方別有趣味。
開篇序文由時下內地當紅財經作家吳曉波執筆，去年他的新書《激蕩三十年》同樣以宏大的審視，歷史的洞察，風靡大江南北。如今為視角多出80年的許知遠作序，給予的讚揚也「與時俱進」，展現出「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的情懷。他稱《醒來》「出版於共和國成立60周年、五四運動爆發九十周年之際，正是這位國之青年在思想上的一次貢獻」。把個人的「醒來」抬升到國家紀念的層面，似乎過早地給出了史學家的評價，許知遠真的屬於全中國人嗎？
吳曉波序文最後賦予許知遠的意象相當有趣，吳曉波說看見他「打着傘，像和尚一樣地穿越這片生茲在茲、卻難以表述的大地」。「和尚打傘，無髮（法）無天」，這是毛澤東1970年12月18日在接受美國記者斯諾訪問時，說的雙關語。吳曉波用這樣一個意象結文，展現的是一個孤獨行走、衝破樊籠的許知遠，這似乎又超越了之前出於現實考量的稱讚，塑造出一個寂寞獨行的智者，耐人尋味。之後的閱讀，我期待看到獨特的新思。
作為關鍵詞，《醒來》副標題中的「鍍金時代」無疑是核心的概念。這讓我想到英年早逝的王小波的代表作品《黑鐵時代》、《青銅時代》、《白銀時代》、《黃金時代》，從「金屬門類」來說，王小波早備齊全，許知遠提出的新詞究竟是文字遊戲還是真知灼見，確實讓人期待。
在《我們的鍍金年代》這一節中，許知遠給出了清晰準確的歸納敘述。讓人意外的是，「鍍金年代」的概念是從香港說起的，他提到英國作家吉卜林20世紀初曾認為「為何（香港）這裡人人都有銅臭味？」，但最終經過近一個世紀後，香港的經濟奇跡卻有目共睹。許知遠認為這座城市的單一經濟取向讓人產生偏見，但他要不斷提及香港的原因，是為了「展示中國人生活的另一種可能性」。美歐國家也曾經有心懷讚美談論財富的時期，創造物質財富並不為奇，1820年中國的GDP就已佔全球的三成左右，過去四分之一世紀的中國只處在財富增長的「鍍金年代」。未來兩大挑戰，財富積累的可持續性和是否能轉化為其他影響力，顯得更為重要。他認為，「金錢是我們對抗持續的社會動蕩的手段，它不應該成為唯一的目的，我們心靈中過分實用主義的東西，妨礙了我們更充分地理解自己與我們生活的世界」。
從「鍍金年代」的概念，許知遠更多表達了對現實的思考，未來的洞察，但正如他對自我的定位，作為「知識分子」，他必須解決中國式的「學統」問題。從百年中國變革史中尋覓前人的足跡，無疑是他行走中國的必由之路。因而「醒來」的提法讓人似曾相識，不錯，魯迅的《吶喊》早已體現了中國精英在夢中的奮力呼喊。《吶喊自序》中著名的比喻就是：「有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裡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是否該大嚷驚醒他們成為命題。在魯迅看來，如果驚醒幾個人起來，或許就有了毀壞鐵屋的希望。相比魯迅的舊作，我只能說許知遠的《醒來》並非是一次理念創新，但它卻好比一次老歌新唱，熟悉的主旋律，加上了現代的配器，或許正如他曾經說過的，胡適當年的時尚度，就是今日之周杰倫，歷史的直線進程往往出於熱情的幻象。正如我幻想中國再次出現大師，期待思想的革新，但或許只有在「幻象消失的時刻，改變才真正開始」。這是《醒來》帶給我的真正啟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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