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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是風趣的，卻存不少謬誤。 作者提供
黃仲鳴
晚清的擬舊小說，被阿英指為「實無一足觀者」，「是當時新小說的一種反動，也是晚清譴責小說的後落」，「是新文學生命上的一種自殺行為」。這當然是偏激之語，帶有「歧視」的眼光。但不容否認，晚清的擬舊小說，一樣有精品，值得我們一觀，如吳趼人的《新石頭記》，就令人「眼界一新」。
後來，魯迅的《故事新編》，何嘗不是借古人之事，而另創新徑，卻受到一些批評家的激賞。難道這不是「擬舊小說」？
「擬舊小說」之名，我曾另創一詞以代替：「借殼小說」。這比「擬舊小說」、「故事新編」更為貼切一些。作者借舊故事、古書所述的人物，來另創「新猷」、另作故事，這恰如現代一些公司，借助業績衰退上市公司的「殼」，注進自己的資產，從而實現間接上市的目的；而購進的「殼」，還可改名換姓。這比什麼「擬舊」更為切合；「故事新編」雖然「新編」，但往往只是「新編」，而非天馬行空，任由作者自編自作，《新石頭記》中的賈寶玉坐潛水艇就是一例。
秉承晚清這個傳統，上個世紀四十、五十、六十年代的香港，便產生了大量的「借殼小說」。改革開放後，內地也出了一些這類小說。在旅途中看了一部《西遊新記》，作者童恩正便安排孫悟空、豬八戒、沙僧奉玉帝之命，下凡塵落美國，探討地球科學發達之謎。書中描述了三位師兄弟留學的經歷，詼諧有趣之極。不過，這類小說往往犯了一些邏輯上的謬誤，不合情理之至。
例如有「三十六變」之能的豬八戒，與沙僧同遭美國黑手黨擒獲，綑綁囚於禁室之中，而居然毫無還手之力。這可能嗎？黑手黨並非妖魔，豬八戒卻甘於受綁，苦苦渴望師兄孫悟空來解救。書中的孫悟空為救兩師弟，在城市中轉悠，迄不得要領，最後召出土地神來幫忙。孫悟空的「七十二變」，在此大耍本領，變成什麼「有翅的螞蟻兒」、「麻蒼蠅兒」。由此而觀，書中描述豬八戒之「無能」，實不符《西遊記》。
不過，整體來說，這書對孫悟空三人的性格描寫倒還貼近《西遊記》。書中採用傳統的章回小說格局，回目如「學科技三僧重下凡，宇宙客轟動美利堅」，文中又安插了不少詩句，如孫悟空變成了「有翅螞蟻」後，詩曰：
「力微身小號玄駒，日久藏修有翅飛。閒渡橋邊排陣勢，喜來床下鬥仙機。善知雨至常封穴，壘積塵多遂作灰。巧巧輕輕能爽利，幾番不覺過門扉。」
童恩正本是社科人才，寫這類「借殼科幻小說」，自然「得心應手」。書出版於八十年代，正是內地改革開放之時，對美國社會的高度繁榮，肯以「學習」的心態，昭然若揭；而對美國社會的畸形，亦予辛辣的諷刺。這是小說可觀之處。然美國人對這三位「畸形怪狀」的「魔怪」，只視作「天外來客」；不懂中國的《西遊記》，未免諷刺太甚。這，也是不合理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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