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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永夏
1962年9月，在中國共產黨的八屆十中全會上，毛澤東發佈了一條「最高指示」：「利用小說進行反黨活動，是一大發明。」這道指示一下，文藝界一片恐慌，李建彤的《劉志丹》首先被打成反黨小說。於是，不但該書作者慘遭迫害，包括習仲勳、賈拓夫、劉景範等高級幹部在內的六萬多人受到株連，其中六千多人被迫害致死，造成了駭人聽聞的「現代文字獄」。
其實，毛澤東的這一「最高指示」，並不是他的「天才創造」，而是康生炮製出來的。他在中共最高級會議上向毛澤東遞了一張寫有這條語錄的條子，通過毛的嘴變成了「最高指示」，進而成為迫害廣大幹部的「重型炮彈」，並成了發動禍國殃民的「文化大革命」的先聲。
小說《劉志丹》真的是「反黨」的「一大發明」嗎？不是。這裡拋開陰謀家的用心和小說本身的內容不談，就「小說反黨」本身而言，自稱博覽群書的康生也犯了個常識性的錯誤。因為利用小說「反黨」，是古已有之的事。
據史書記載，遠在一千多年前的唐代，就有人利用小說「反黨」了，這個人就是有「萬古良相」之稱的李德裕。李德裕政績卓著，但長期跟牛僧孺為首的朋黨不合。在跟牛僧孺等人的鬥爭中，他就曾利用小說的形式反對「牛黨」。
「牛李黨爭」前後延續了四十多年，始終也沒分出個勝負來，這讓李德裕頗為煩惱。他知道牛僧孺素喜讀小說，於是便令其門人韋瓘以牛僧孺的名義撰寫了小說《周秦行記》。小說用第一人稱講述自己的豔遇：牛僧孺貞元中落第，歸途誤宿在古墓中，在與薄太后、戚夫人、王昭君、潘淑妃、楊貴妃、綠珠等歷朝后妃美人的鬼魂飲酒賦詩後，還和王昭君來了個「一夜情」。而小說中特別點明，昭君在世時為婦不貞，老單于死後她又嫁給小單于。小說發表後，李德裕惟恐別人看不明白，又親筆寫了篇名為《周秦行記論》的評介文章。文中，他首先指出牛僧孺跟歷代后妃鬼混，這就是有不臣之心；然後又指出，小說中稱德宗皇帝為「沈婆兒」（德宗的母親為沈氏），正是以王昭君來影射德宗皇帝的生母，唐代宗的皇后。她在安史之亂中流落民間，為生計所迫多次再嫁，後來是孝子德宗把她從民間找了回來。如今牛僧孺竟說他跟王昭君睡過覺，還寫小說自我誇耀，顯然是在侮辱當朝天子文宗的奶奶……如果文宗皇帝真的聽信了李德裕的奸計，那麼「牛黨」必將被誅滅九族。幸好文宗並沒有那樣愚蠢，他識破了小說《周秦行記》是偽造的，所以李德裕的陰謀才未能得逞，牛僧孺也才躲過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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