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城誌：買一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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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禾(作者簡介：城市大學翻譯系畢業，曾任編輯、記者，現藏身某大會堂。著有《謀殺小說》。)

　翠芝和卓敏相約到時裝店。這對姊妹花大學畢業後終於找到工作，當然要添一些新衣。不斷的隨便睇，隨便揀，埋鏡拼拼又再拼拼後，她們各選中一件上衣，翠芝又多選了一條半截裙子。黑的白的灰的，都是上班時百穿不覺的服飾。雖說人靠衣裝，但畢竟失業半年，能省的總要省下。卓敏想起家中還有條西裙，是那時大學上莊時候買的。現在瘦了一圈，待會兒恐怕要買條腰帶才能合穿。

　「小姐，現在買四送一，你們選了三件，只要多選一件，就有一件是送的。」女售貨員隨手拿來一件紅色的外套，拼到卓敏的身上。「看，後生女穿多點色彩的衣服嘛！」

　紅色看來很不錯，反正買四送一，卓敏一手拿過了外套，翠芝又多選了一條西褲。

　「你們還欠二百二十元就滿一千元了！」售貨員指了指牆上的單張。「滿一千元就可以做VIP，做了VIP以後消費都是八折！你們只差很少呀，真的不可以錯過，我們一年才招一次VIP的！」

　八折！那是難以抗拒的誘惑。售貨員說她們每件衣服都只有少量存貨，買了絕對不會跟人撞衫。在卓敏的慫恿下，翠芝多買了一件藍色襯衣。顏色她也不大喜歡，或許送給妹妹罷。

　售貨員連忙用計算機給她們點算，埋單正好一千零七。「一二三四五六七，你們現在買了七件，買八送二呀！就多選一件吧，之後的又是免費。老實說，很少女孩穿得像你們一樣好看。你看，這條連身裙是修腰的，上班最方便呢！」

　這售貨員足足做了八年，才達至今日的「化境」，然而她誠懇的眼神和關切的身體語言，就在老闆娘杜太進場的一刻，完全僵化了。杜太不論身形或是聲調，都有一股懾人的氣魄，足以令三十米內的蒼蠅翅膀凝結窒息致死。杜太皮笑肉不笑地走到售貨員跟前，從名牌手袋中拿出一個白信封。

　上兩個月才說要共度時艱，底層員工全部凍薪，這次……

　「為甚麼呢？杜太，是我做得不好嗎？」

　「我也沒法子，現在環境艱難。」

　「可以遲一個月才走嗎？」

　「馬上給我走，我舖面容不下那麼多售貨員呀！」

　「你已經請了人？」

　此時杜太親切地搭著翠芝和卓敏的肩膀。「你們那麼早就來了呀？來視察環境吧？看，大學畢業生，買一送一！八千元可以請兩個懂兩文三語的management『青衣』，阿邊個還說學過韓語，說兩句來聽聽吧！」

　「阿呢丫些啊！」卓敏就像本能反應一樣立即回答。

　「Good！wonderful、marvelous！阿邊個同邊個，剛才買衣服時的推銷技巧，你們都學會了吧？你們來了這兒做『青衣』，頭三年先做售貨，以後可是公司的管理層。剛出來工作，最重要是培養經驗，人工只是次要……」

　翠芝和卓敏唯唯諾諾地應對著。那是一場比購物更難纏的推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