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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白蓉(作者簡介：中文大學研究生。像我喜歡林夕，詩也是筆尖上，愈美麗愈不可碰的東西。)
那天蒂凡尼吃完早餐，便到藝術館看Mike Lash的《Lies for Leo》。Mike Lash說那個夏天，芳鄰向他兒子撒謊：「大象天性害怕老鼠」、「首個發現新大陸的人是哥倫布」。這是一個謊言的年代，劉德華和酒井法子不也用謊言粉飾？
蝙蝠俠不是選擇了局長戈登編織謊言，那有甚麼關係？她買了兩件《Lies for Leo》的Artist Tee，繼續「吹牛」下去，她會給你一件，穿在你身上最合適。
上星期她去參加朋友的洗禮，後來她去查經。經上的使徒保羅說：「不要自欺，神是輕慢不得的。人種的是甚麼，收的也是甚麼。」可活在幻想世界，生活便有幸福的光彩，就像你說的謊言為何要被丟棄？
年少時的你，她說肯定你一定說過無數的謊言吧？現在都忘記了？哦，沒關係。也許，年輕真好，走錯路可重走，做錯事可彌補。她肯定你一定做過無數的錯事──有沒有不可告人的性經驗，或是偷了母親的乳罩，還是在地鐵站擁着小女生接吻？偷了同學的文具？總該有吧？怎麼樣，你終於不反駁，算是默認了？
上星期，蒂凡尼吃完早餐，聽完盧廣仲的《早安晨之美》：「we share the morming／we share the milk tea／我一直在這裡陪你一起／對啊。對啊。對啊。對啊。／對啊。對啊。對啊。對啊。」再去看心理醫生安德臣，她問他關於謊言的事。他告訴她，說謊總要費盡心機的，永遠構不成天衣無縫的情節。但她知道這傢伙喜歡說故事，他說他極愛當建築師的女友瑪格麗特，但昨晚她才見到他在蘭桂坊和另一個女子拉扯不止。這世界多有趣，幫人催眠說真話的心理醫生，可以不是好東西。真相永遠被謊言覆蓋着。說真的，小氣鬼，她該相信你嗎？
安德臣幫她催眠，他說她該聽聽心底那個小孩要向她說甚麼，聆聽自己是件不能忽略的事。那個無所事事的下午，她就在他的工作室，躺在椅上，耳邊是巴哈的音樂，聽着他唸唸有詞，專業卻虛偽。她想笑，想撕破他的臉皮，可又礙於面子，結果保持清醒地就試它一次。
「你喜歡鏡子嗎？」安德臣問，像巫醫。
「以前我很喜歡照鏡子。別人說我是自戀狂，我也老覺得自己是水仙花。現在我擁有一面別人的鏡子。總是照出太多缺點與不完美。鏡子，鏡子，世界上你美還是我美？鏡子，鏡子，世界上誰沒有缺點？」
「你現在心裡想的是誰？」他追問到底。
「那時我們也像他們一樣覺得窗外比窗內好多了。十五步遠那位上的你，你那少年憂鬱的一張臉，漂得泛白的恤衫、淺灰色的褲子，還有放在桌面的那本白色的素描畫本子。」只不過是電影裡的對白。
「你喜歡甚麼動物？」是個無趣的問題。
「我喜歡瘋狂採集水泥鋼筋中光的雙翼，並強迫牠靜躺在流年的標本冊中。」
「我的名字叫蝴蝶。我企圖把蝴蝶變成一場燦爛的煙火，洗滌仲夏城市，一如既往的寂寞。」蒂凡尼喜歡詩意的心理遊戲。
測試的結果是：蒂凡尼是個──喜歡說謊、熱愛寂寞、追求完美的自戀女子。她說她不會再做這種無聊的實驗了，安德臣說他這部是測謊機。他說你很寂寞吧？有不能說的隱憂嗎？讓我來幫你，說着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極曖昧的樣子。這愛說謊的男子，蒂凡尼若無其事地笑了，丟下一句話：「你該先用它測測你自己！」便發瘋似地衝出門去。
（七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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