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城誌：Shall we talk

梁耀輝(作者簡介：喜歡文字，也喜歡以文字與同道者交流。)

　很久以後，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再次聽到陳奕迅的一首歌《Shall we talk》。一直相信，一首歌記載了一個時期的記憶，於是當我聽到那些忘卻許久的歌詞，那些回憶的片段像是寂寞已久的困獸，迫不及待地闖進我的心裡。我想起了，我的文字。

　當生活被一道道練習題填滿了，時間被一句句定義掩蓋了，思緒被一次次考試壓抑着，我才發現，我漸漸失去了生命的光輝，那些我以為永遠的理想。人們常常誠實地欺騙自己，他們說，生命裡不應該存有後悔，每一個決定，也是自己走的步伐，掌握在自己手上，故此不應後悔。這和經濟學裡Sunk Cost（沉沒成本）的概念似乎不謀而合。經濟學裡說，那些過去了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故此，當我們考慮未來的決定的時候，也不該因過去而卻步，因為過去不能影響着我們的未來。書本上寫着，經濟學是闡述人類行為的科學。闡述，大抵我可以認為，當那些經濟學家觀察了千千萬萬的人們，在他們的心裡竄了千次萬次以後，才得出那些可以囊括人類的結論。若是如此，我想這是證實人類總是誠實地欺騙自己的證據。當人們每一次下了一個決定，以為自己在向前走的時候，卻往往被過去牽制了腳步。於是他們想了一個藉口，把「我們不可能回到過去」這樣的真理當作藉口，彌補了胸口裡，那個關於後悔的洞口。他們誠實地承認了心底裡存有這麼的一個洞子，卻欺騙着自己，他們不曾有着後悔，只是，被堵塞的洞口，只是被堵塞，它卻從來沒有消失。正因千千萬萬的人們，有着同樣的想法，於是，經濟學便把他們集結起來，那些結論終究成了人們欺騙自己的證據。

　於是，儘管那些看似理性的概念一次又一次出現在我的答卷上，我卻從來不相信，因為我寧願相信我的文字。總有那麼的一段時期，文字總會像陳奕迅的歌那樣，在我的耳邊一次又一次地輕聲呼喚一句「Shall we talk」。他潛進了我的內心，當我的手在敲擊着鍵盤，熒幕上卻顯露了源自內心的言語。我一遍又一遍地把那些言語記錄下來，只需要一個保存鍵，那便能記錄了我的內心，我的想法。每當我迷失，我便閱覽一遍那些由時間作指標的文字，他們就像活潑的小鹿，在我的心裡亂撞，讓我回憶起那些感動的瞬間，感嘆着那些悲哀的過去，提醒着我那些心靈的純真，一切一切，我想要尋回的東西。報社的報紙存放三個月，我卻以為我的心靈記錄能存放一輩子，我以為那樣便是永遠。

　只是，突然有那麼一天，我發現那個存放記憶的抽屜裡空了。時間說，我沒有在它的過去記錄下任何的事情。它告訴我，我剩下的，只有那些曾經被公式，被定義佔據，而最終一切消失以後，留下的空白。當我們在生活裡追尋着前進，相信那些過去不再是珍貴的時候，在不覺意間把一切都擯棄，當我們想要懷緬那些逝去的時光，才恍然大悟，剩下的只有空白。只有空白，想要後悔，卻發現，連後悔都已離去。

　當我們一直前進，以為那便是生命裡最好的桃源，才覺悟，一切都是我們的自以為是。為什麼，我們都不曾與自己的內心對話，坦誠承認那些懦弱。儘管我們走過了千千萬萬的道路，經歷過千千萬萬的事情，但，依賴的習慣，依然改不了，我們不可能一直裝作理性，既然如此，偶然相信着情感，又有何不可呢？

　在我打算按保存鍵的一刻，我的耳邊，又迎來了那把熟悉的聲音，輕聲呼喚着：「Shall we tal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