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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劉梓潔
《父後七日》拍攝,以香港始、香港終。開機首天就拍香港機場。最後一天卻在中環殺青。一年後,在香港全球首映。
有這巧妙機緣,也許得說父親過世那年—05年,香港日本友好旅遊年。從台灣經香港轉機到日本,機票比直飛便宜得多。那時,我還在編輯檯忙透,計劃好秋天旅行,訂妥機位,等待休假。出發前兩周爸爸走了,但我沒馬上取消旅程。我不認為非得浪費一張機票,才能表達喪父之痛,冥冥中我感覺,這趟旅程有「什麼」在等我。
出發期一延再延,旅行社一催再催,終於在機票到期最後一天出發。香港停留四天,再到東京。那四天住在港友W與S夫妻東涌的家。W與S始終待我親如家人,他們避免與我聊到父親,盡情陪我散心,日逛大澳漁村,夜遊旺角街頭,見了好多朋友,有晚大夥在廟街喝啤酒、吃蠔餅。我罪惡嗎?那時爸爸才掛個多月。不,我想都沒想,儘管置身天星小輪,面對維港風吹,於容易懷舊思親的情境,我盡量相信自己堅強樂觀。但我不知失去爸爸的傷痛和思念,僅淺淺埋在心上,一觸即發。
四天後道別W與S,乘早班機往東京。那班機很空,我一人坐在三人一排座位,前後排皆無乘客。它來了,我毫無預警,措手不及被一個念頭打到痛哭流涕。縮在座位裡無法抑制,不哭出聲將無法呼吸,感謝機艙隆隆引擎聲,我旁若無人首次為爸爸哭了一場,在幾萬英尺的高空。父後某月某日,我坐在香港飛往東京的班機上,看著空服員推著免稅菸酒,下意識提醒自己,回到台灣入境前記得給你買一條黃長壽。半秒鐘的念頭,讓我足足哭了個半小時,直到繫緊安全帶燈亮起,機長室廣播傳出。那彷彿是你,你說:請收拾好情緒,我們即將降落。
這是《父後七日》結尾,是整篇文章最早誕生的部分。得著這結尾,讓我決定好好把文章完成,並拍成了電影。感謝香港。
(作者為《父後七日》原著兼編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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