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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網上圖片
陳 莉
紅樓夢第二十九回中，王熙鳳疾言厲色呼喝、打罵沒有及時迴避的小道士，被賈母勸阻了，說：「小門小戶的孩子，都是嬌生慣養慣了的，哪裡見過這個勢派。」還叫賈珍安慰他。
按照我們普通人的邏輯，大戶人家才有嬌生慣養，粗茶淡飯、節衣縮食的小戶人家怎麼反而嬌生慣養了呢？如果思索到中國舊傳統的「家天下」、「君臣父子」的倫理系統，就不難推知了，也才有賈母隨後所言的「勢派」。
我們通常以為的「嬌生慣養」，只是吃住上的奢侈，養尊處優、錦衣玉食，並沒有想到規矩的嚴厲。賈家是恪守傳統倫理的，不僅「晨昏定省」樣樣周全，就是長幼有序、尊卑有別，也十分分明。賈環本來是不畏懼賈寶玉的，超脫的賈寶玉也無所謂賈環的畏懼，他有「兄友」，卻不要求賈環「弟恭」，但在王熙鳳和賈母等人的維護下，賈環對他的呵斥一樣順從。這在他和鶯兒（薛寶釵的丫頭）賭輸了牌的那一回有交代。
這種倫理規矩上的嚴苛是儒家傳統的表現，是錘煉當時社會環境下的人的，從而賈寶玉每回見到賈政就戰戰兢兢，是賈寶玉對「仕途經濟」畏懼的表現之一。賈寶玉對「仕途經濟」不僅僅有反感，還有畏懼，這從他對父親的態度上可以窺見。承繼「父位」，就是承繼一個權力系統，其間有著嚴格的「規矩」。要立這樣的「規矩」，是另有一番「含辛茹苦」的，這於賈寶玉的性格不合。相反，賈寶玉躲在賈母的羽翼下，身處大觀園中享受著「嬌生慣養」。
王熙鳳在賈府是掌權派，處於「父」的地位，為了維護這個地位，她總是威嚴、兇惡的。如果不處處逞強，她沒法當家。這也許是王熙鳳和賈政總是缺少儒家訓諭的「父慈」的原因。而同樣是「實權派」的賈母就相當從容，她往往體現出「慈」的一面。這種大戶人家中過於「豐富」的權力層次，是舊時封建社會的縮影，推而延展到社會中，就是君臣父子的倫理和權力系統。這就不難理解林黛玉為什麼會說出「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這樣的話了。
沒有珍饈美饌、寶馬輕裘的小戶人家，規矩不嚴，在精神上也許還真有了「嬌生慣養」，所以甄士隱聽聞《好了歌》，即刻悟道，做了一番大徹大悟的註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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