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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厲王。 網上圖片
李恩柱
周厲王姬胡先生在中國歷史上非常有名,因為「國人暴動」這件事就發生在他的統治時期內。《國語.周語上》曰:
厲王虐,國人謗王。邵公告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衛巫,使監謗者,以告則殺之。國人莫敢言,道路似目。王喜,告邵公曰:「吾能弭謗矣,乃不敢言。」邵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為川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夫民慮之於心而宣之於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與能幾何?」王不聽,於是國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於彘。
邵公,即邵穆公,也稱召公,當時在朝廷中擔任卿士。周厲王和召公,對民怨有各自的認識,世人說得已經夠多了,不必再加贅言冗語。簡括而言,厲王崇尚使用強力壓制,召公則主張疏導。對國人的指責,周厲王的方法是大搞特務活動,找人監視,一旦有報告便殺掉他們。從此國人路上相遇,也不敢說話,只用眼色來示意。召公則認為,堵住民眾的嘴巴,比堵塞河流還要可怕,「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同時,民眾議論紛紛,政事的好與壞,才能夠得以反映,政府才有可能做得更好。《國語》中的這些話,比今人說得簡潔明瞭,足見古人的心智並不比今人落後,相反,現在的人則可能缺乏古人的反省意識。
引述這一段文字,是想表達兩點:其一,「防民之口」的「防」字,不是厲王似的堵塞、禁絕,而是召公主張的疏導;其二,在根本之處,周厲王和召公的目的都是為了周王朝永遠立於不敗之地,也就是,二人不存在本質分歧,相異處是所採取的方法。用現代的話講,周厲王更像鷹派,召公極似鴿派。周厲王更重表面的一切,召公則更了解人性。如果誤以為周厲王和召公是不同塹壕的人,是出於不同的目的,則大謬矣。
周厲王什麼樣的統治,導致「國人謗王」?
周厲王初年,淮夷入侵周腹地,直達豐鄗與成周之間的上洛地區,周朝受到十分嚴重的威脅。周厲王、虢仲和榮夷公為挽救周王朝的覆滅,展開了征伐淮夷的戰爭。《竹書紀年》載:「(厲王)三年,淮夷侵洛,王命虢公長父征之,不克。」打仗就需要充實武備和國庫,錢從哪裡來?周厲王只能依靠加重對庶民的榨取。方法之一即「專山澤之利」。
究竟如何理解周厲王的「專山澤之利」,雖不至於言人人殊,但理解並不相同。研究者認為,西周前期人口少,生產力低下,國人沒有能力耕種更多數量的土地,因此那時山澤不禁。後來國人在山澤便於灌溉處開闢了許多私有的新田,不再賣力耕作公田。如此一來,王室收入大減。於是周厲王向山澤新墾私田徵收賦稅,所謂的「厲王革典」,即指革除井田制舊典,專山澤之利而履畝納稅。
榮夷公所專之利,除了供西周奴隸主貴族奢侈享樂外,更重要的是支持周厲王親自率領的征伐淮夷的戰爭。經過長期的征伐,周王朝終於取得了戰略性勝利。然而,榮夷公的「好專利」,對於平民百姓而言就是橫徵暴斂,國人們被壓榨得喘不過氣來,國內的各種矛盾被激化了,周王朝的政治、經濟危機加深了。芮良夫對周厲王說:「王室其將卑乎!夫榮公好專利而不知大難……榮公若用,周必敗。」此話不是危言聳聽,「流王於彘」的結果,即可證明這一點。
老百姓,古也好,今也罷,所求的就是一個安穩生活,也就是老子所說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樂其業」。通俗而言便是安居樂業。可是姬胡先生的政策卻沒法使他們過安常的日子。
或曰:遭受侵略就可以過正常的日子嗎?
可以毫不含糊地說:同樣不可能!
只是,抗擊侵略,不可以成為殘暴的口實。
制定、執行一種決策,取得國人的支持是首要的一步。周厲王不聽取國人的呼聲,不排解各階層的利益矛盾,不調和各方面衝突,而是以政治高壓手段對待民眾,激化自己與國人的矛盾,除了蠻橫和愚陋,還有什麼?
末了,還要贅言幾句。據史書講,西周春秋時期的國人包括王都的六鄉之民。分封制和宗法制,也使大批貴族遠裔淪入平民階層,以士的身份成為國人。因此出現一個現象,即國人與天子、諸侯、卿大夫同族,政治地位相當高。這無疑也是國人能夠「流王於彘」的一個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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