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潔華
黃國兆的電影《酒徒》帶來了清新的氣息。
第一股清新與其說是來自年輕的演員和她們的身體,不如說是飾演酒徒的後中年男演員。張國柱看起來比劉以鬯原著小說《酒徒》裡的酒徒年紀還要大一些,但演技的純熟和渾身解數,散發著成熟的魅力。香港電影雖然說不上是埋沒了成熟的男演員,但能讓他們如此盡情發揮的仍屬罕見。
酒徒混在年輕的女人身體旁邊,您幾乎可以嗅到煙和酒的氣味,但性感依然,說明了這是個向慾望投誠的人。有一場戲更叫人觀賞到真實男人的質感。他和她在飯後抽煙,她忽然告訴他要結婚了,然後彼此都沒有說話。他倒抽了一口涼氣,良久以後才問她要嫁給誰。那段緘默可堪玩味:他在乎她呢還是不在乎?在乎的話便想知道她的歸宿……。他跟好幾個女人都有交往,唯有在這個女子身上才靈慾一致。我們也不清楚他為甚麼這樣選擇,只知道他不要負擔不想牽掛,並視愛情為陷阱。張國柱給了這樣一個酒徒作家血和肉,即興的反應和死不悔改的性情。
我喜歡這齣電影的自然真摯,內裡使人想起王家衛的地方不少,黃國兆卻少了過剩的設計與造作。您說酒徒作家出口成文是造作嗎?整天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海明威、卡繆等人上世紀西方的名著,但那時候的文藝青年於香港,真的造就了懷鄉、歷練與品味。小說是真實的寫照,發生在海運大廈巴西咖啡室之前。
酒徒執著、沉溺、頹唐。黃國兆的鏡頭下卻突顯了看透世情的良知與清醒:在那個生存與靈魂、歷史與當下交錯的香港時空裡,小說和電影皆真摯而富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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