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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選不錯,序言嫌差。 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在坊間買了一部新鮮出爐的《余光中精選集》(北京燕山出版社,二○一一年一月),內容分兩輯:「詩歌編」和「散文編」。當中有不少文章確是經典,如詩歌中的《五陵少年》、《白玉苦瓜》、《鄉愁四韻》、《與永恆拔河》、《九廣鐵路》等,散文則有我最愛讀的《鬼雨》、《逍遙遊》、《記憶像鐵軌一樣長》、《我的四個假想敵》等。選編得不錯。
此書的序言〈中西合璧,詩文雙絕〉,卻不敢恭維。且看開首那段:
「余光中,一個眾說紛紜毀譽參半的人物,他是認真的學者,不苟的翻譯家,寫起字來,總是一筆一畫方方正正;而在腐儒和道學家眼中卻是十足的浪子,不道德的文人。」
如何「毀譽參半」法?如何「十足的浪子」?「不道德的文人」?這番評語如何得來?是他的論敵?抑或是作者自己的創見?看完整篇的序言,作者沒有解釋,更沒有指出這評價由何得來。
我想,余光中得「浪子」、「不道德文人」的稱號,是來自他的文章吧?如《鶴嘴鋤》:「吾愛哎吾愛/地下水為甚麼愈探愈深?/你的幽邃/究竟有甚麼樣的珍藏/誘我這麼奮力地開礦?/肌腱勃勃然,汗油閃閃/鶴嘴鋤/在原始的夜裡一起一落/」
這首被論者稱為「情色」的詩,意象豐富,比喻露骨,但,就此可證余光中的「不道德」?另如:
「如果/我們在床上,他們在戰場/在鐵絲網上播種著和平/我應該惶恐,或是該慶幸/慶幸是做愛,不是肉搏/是你的裸體在臂中,不是敵人」(《如果遠方有戰爭》)
以戰場對床上,以做愛對肉搏這種比喻法,就是「不道德」?而這種行文,就可證他是個「浪子」?
若論余光中是「浪子」,可不是上文所說的「浪子」。他有首《浪子回頭》,是他離鄉背井,在台灣香港海外數十年,一九九五年返回內地慶祝母校廈門大學七十四周年時所作。這「浪子回頭」,指的是「遊子」,以帶有貶意的「浪子」為題,可見余光中行文的大膽、恣意不羈。他還指大陸是母親,台灣是妻子,香港是情人,美國是外遇,這在「道學家」眼中,確是「浪子」了?
這篇研究式序言,既無注腳,分析也無獨特之處,行文也不嚴謹,且看:「……又如人物,於今有孫中山,蔡元培,林語堂……」這些逝去幾十年的人物,如何能說「今」?又如:「余光中……要求以現代人的口語為節奏的基礎,融入外來,特別是西化的句法以及文言名法、方言俚語。」余光中是反西化的先鋒、大將,引文中的「西化的句法」,是甚麼「句法」?作者應該說清楚,甚至要注明余光中在哪篇文章寫過、哪個場合講過才對。如此含混,實不是一個嚴謹的學者所為。
這書列為「世紀文學.60家」其中一種,〈出版前言〉說:「約請有關專家撰寫了研究性序言。」觀之這篇序言,「專家」云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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