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若淳 玫瑰崗學校中學部
日子隨著時候飛快的逝去,不知不覺,我已經十八歲了。很多時候看著冷清寂靜的家,心底總是不自覺的泛起陣陣空虛感。父母早在多年前離開人世,家裡就只剩下我和姐姐二人。兩老離開時我還是六、七歲,只是看見姐姐坐在房裡為他們收拾遺物,那無力的啜泣我到此時此刻依然記得清楚,是姐姐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也是唯一一次。年歲漸長,閱歷愈多,慢慢的我發現姐姐和我之間築起了一道牆,我不再主動跟她說話,她也是。
大概我們都把那曾經美好的姐妹情拋在「記憶」裡的某個角落……
姐姐的鳳目上挑,不怒自帶威;形狀雖不圓大,卻秋波流轉、顧盼生輝。狹長的眸子永遠泛著迷人的光澤,如同琉璃輾轉在動人的雙眸中。溫情脈脈時,便會碧波蕩漾,撥動心懷,把女人的性感發揮到極致。正是她的那一份神秘感,吸引著男人的眼睛。她很聰明,永遠是老師心目中的好學生,同學們的好榜樣。對於擁有才貌雙全的姐姐,我是很驕傲的,她是我的偶像,我的目標。
但一切在她中七畢業後都改變,她主動放棄入讀大學的機會,提早進入這個社會工作,然後改讀大學的兼讀課程。為此我多次和她起衝突,然而她固執得像頭牛般,從那時候開始,我們的感情起了強烈的變化。加上工作和學業的兼顧讓她忙得不可開交。我漸漸覺得這個姐姐變得愈來愈陌生,對她,我鎖上了自己的心房。
我噘著嘴,接著托一下架在我鼻樑上那黑色粗框的眼鏡。快到高考,我要好好努力才行!伸個懶腰,右手轉著自動鉛筆,左手撐著下巴,看著面前堆積如山的參考書。身後突然傳來鑰匙插入的聲音,門一開,入眼的竟然是姐姐的臉龐。她頭髮全披散下來,臉色白得像一張紙,凌亂的頭髮和臉上的黑眼圈在顯示著她休息的時間根本不足夠。瞧見這樣的姐姐,我心底不是沒有閃過一絲的驚訝,「還沒有睡嗎?」從前清脆膩人的嗓音也變得沙啞起來。「睡的了……現在就睡了。」說罷,我立即跑進房間裡,關上門。
腦海不停浮現姐姐剛才的臉蛋,眉頭不自覺的緊蹙了起來,才沒見—半個多月,她怎麼變成這個樣子?我心臟突然一陣收縮,說不出來有種怪異的感覺,是女人的直覺吧。緩緩的拉開門,我伸頭偷窺著—姐姐在溫習,可是晶瑩的淚珠凝在她眼眶裡,她這模樣看得我好心疼,心像瞬間被撕裂了開來,碎成了一片片。我站著不動了,靜靜的望著她的背影,喉嚨一陣乾涸,想喊卻叫不出半句聲。這個畫面很熟悉……十年前她也是這樣背著我偷哭。滾燙的淚終於滑過她那悲哀的臉龐,她崩潰似的捂著臉嚎啕大哭,憋了多年的眼淚像開了閘的海水,一湧而不可止。
姐姐的淚水讓我一愣,心底起了波動。我的時間停止了,只能呆若木雞地看著眼前既無助又受傷的她,腦袋像火山爆發般的轟炸起來,炸得我腦海一片空白。
突然!原本一片漆黑的空間猛然亮了起來,一個個畫面從我眼前閃過,是孩提時代的我們—「姐姐是笨蛋。」我仰頭對高自己許多的姐姐甜笑。「我是大笨蛋,妳就是小笨蛋!」雖然罵了,她還是抱起仍然可愛天真的我,逗得我笑聲如鈴鐺般飄散。「我們是笨蛋姐妹!只愛妳,大笨蛋姐姐!」稚嫩的嗓音在腦袋一直徘徊。是多久前的記憶?腦中的記憶逐漸恢復,一點一滴的串聯了起來……永遠,在我跌倒時總有她在扶我一把、疲憊的時候她便是我的依賴、被欺負後只有她為我出頭。她從來不是把愛掛在嘴邊的人,久而久之,連我也大抵忘了自己有多愛她。
我以前覺得姐姐像一隻刺蝟,總把身邊的每個人刺個半死,讓人不敢靠近她半步;但原來她身上的刺便是她的武器,亦是因為她身長滿了刺,她才能在這個殘酷現實的城市生活下去。不斷的利用、無止境的出賣,這些我一直瞧不起的生存手段,原來是保護我和這個家的唯一方法。心像被一把利刀同時刺穿,流出濃濃的鮮血,卻洗滌不去我的罪惡!面對這樣軟弱的姐姐,心裡總有著自責感和抱歉。
我逐漸走向她,望著她那聳動的肩膀,那單薄瘦弱的身子,也不知該說些甚麼話去安慰她。伸出雙臂從後環抱著她,她背部抵著我的胸腔,姐姐的體溫異常的冰冷,我希望透過自己溫熱的身體讓她得到一絲的安全感。姐姐驚愕的瞪大雙眸,疑惑的側首正想詢問之際,我輕聲的在她耳畔道:「這些年來真的辛苦妳了,大笨蛋姐姐。」她緊盯著我,然後嘴角彎起,我倆心底的感受像五味雜陳般說不出話來。我知道她是明白的。並沒有什麼好比親情更難以取代,只有家人才能無懼歲月每分鐘的洗禮,把心緊緊的扣在一起。(本欄接受學生來稿,歡迎學校集體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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